返回十只阿雀(1 / 2)折雀首页

半个时辰后。

听雨轩内。

“……七。”

“二哥、二哥,真的不敢了,阿雀不敢了。”

“八。”

“二哥!”

“九。”

“阿雀错了,下次再不会了……痛痛痛!你这黑……大哥哥,苍术哥哥,好哥哥,算我错了,好罢?我们虽见得不多,但我知道你人最好,你别……你别、啊!!!”

“十。”

“……”

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数到十。

最后这一声,在她的哭天抢地中依旧无情落下。

那竹板一次不差、正中打落她手心,伴着清脆肉痛声响,名唤“苍术”的少年终于面不改色丢开竹鞭,亦毫无留恋松开她手。

禁锢她手腕的可怕力气瞬间撤去。

阿雀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也压根不觉庆幸,唯左手捧右手,眼见着掌心红肿,不住吹气仍止不了痛,心头已然委屈得不行。

也懒得管旁边那无动于衷黑面人此刻投来颇嫌弃的冰冷视线。

两腿一软,嘴一扁,竟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张嘴,金豆豆便颗颗往下掉。

“你给我记住,顾苍术,”她咬牙切齿,边哭边骂,“你叫顾苍术对吧?好,我日后、日后见你一次,定在心里骂你一次,我绝不原谅你!你、从前的那位哥哥,就从没舍得对我下过这么重的手,你却是恰恰相反,一点没留手!一定是故意的、呜呜,你……你绝对是故意的。”

“三姑娘多想了,卑职不敢。”

“你还狡辩,我的手都这样了!”阿雀被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气得眼泪汪汪,忍着痛,手在他眼皮底下晃得呼呼作响,“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叫公报私仇!”

顾苍术:“……”

“你且等着、且等着。”

她一边说,眼泪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脸上泪痕斑驳。

二哥分明听到,却依旧在旁静坐不语,低头抿茶。

连看也不曾看一眼她。

绿袖和秋杏两人趴在门边,一个劲往里张望,眼见着小主子哭得抽噎,几乎话也说不上来,不由你看我,我看你,两眼也跟着红红。疼惜之余,却又当真不敢触了二爷的霉头,被那黑面侍卫眼风一扫,只得灰溜溜缩回头去。

谢沉璧眼见于此,轻放下手中茶盏。

“苍术,你先退下。”

“……是。”

“绿袖,你领着秋杏,去书房将我案上那几本佛经拿来。”

“啊、是,奴婢们这便过去。”

不过三言两语,四下仆从皆被屏退,厅中很快只剩他兄妹二人。

除去她抽噎声音,稍有停顿,便静得连根针落地亦听得分明。

阿雀仍在哭,她二哥仍在等。

既不安慰,也不过来抱她,便任她哭得两肩发抖,鼻尖通红,竟还能若无其事抄起桌上一卷《六韬》,不紧不慢,捻页翻看。

她哭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哭得累了,人趴到地上,方才听见哥哥问她:“还想不想哭?”

“……”

“若还想哭,过来喝口水再哭。”

阿雀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又往下掉。

只手捏成拳,忽的一捶地上,又哭道:“你总是这样,二哥,我再不要你做我哥哥了!”

她越说越委屈:“别人家的哥哥,便是家里人做错事,亦总是护短的;别人家的哥哥,见妹妹哭了便会抱着哄的!只有二哥,根本不疼我,越长大便越不疼我,次次只知道打我手心,有人在也打,没人在也打,我也是要面子的!”

“你在哪看的‘别人家的哥哥’?”

“那话本子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哦?”谢沉璧说话温吞,平日里话音总是淡淡。这会儿却似带了些许好奇,顿了顿,又笑道,“二哥见识少,你说的话本子,兴许都没看过。阿雀平日都在哪里看的?拿来让二哥学学罢。”

“你会学?”

“当然。见贤思齐焉,”谢沉璧道,“夫子平日应也教过你吧,阿雀。”

教是教过,可这话是这么用的么?

她眼里还噙着泪,狐疑的视线却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自家哥哥好几回。

换了别人,此刻大抵多多少少总能有些警惕,想着平日里只读圣贤书的二哥因何突然转性,无奈阿雀却是个十足不记仇的,脑袋瓜里想的唯有:不管如何,难得哥哥竟对她的宝贝话本子好奇。当下便将眼泪一抹,又飞奔回房,脑袋钻到床底下去。

使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她那沉甸甸的一箱书给拖了出来,献宝似的翻出几本。

刚要笑,想起自己方才还被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又气鼓鼓起来,气势汹汹地把书递到二哥面前。

“就这个、就这个!”

她指着手中偌大标题、名为《吾妹娇娇》的黄皮书,回忆道:“这本书里的哥哥最最温柔,亦是我最喜欢的!二哥你学学罢!每次书里的娇娇惹了祸,他都会说,‘到哥哥这来’,还有什么、呃,‘你对哥哥笑一笑,哥哥命都给你’?反正就是宠他妹妹宠得不——得了!二哥,你说要学的,你去学罢!”

谢沉璧:“……”

脸上泪痕犹未干,她说到兴起,又换上另一本,这本标题更夸张:《我见哥哥独妩媚》。

“还有这本,”她再度回忆,“这本里的哥哥也不错,长得顶顶漂亮——就是太漂亮了点,怎么能漂亮过妹妹呢?好在他脾气好,为了他的妹妹,最后连脸都毁了也舍得。二哥,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简直哭得两眼肿成核桃,第二日去上学,夫子还以为我又被你罚跪祠堂了,还安慰我咧!”

阿雀“委婉”道:“哥哥,你的脾气有时确实有点差,合该学一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