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只阿雀(1 / 2)折雀首页

谢小将军同燕世子大打出手,双方各有折损,乃至最后惊动天家,不得不由襄城公主出面调解——此事很快传得满城风雨。

至于个中缘由,亦是众说纷纭。

一说昔日谢家率军大破武安关时,曾与燕王兵戎相见、劫其为人质,双方彼时已结下仇怨;另有说法,则称二人是为一绝色女子争风吃醋。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竟有人搬出昔日襄城公主与谢家子青梅竹马、曾有婚约的秘事。众人震惊之余,消息亦不胫而走。

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似却将两人之良缘错付、造就一出堪比梁祝的缠绵情话。

这番“两虎相争”的背后真相,因此也愈发显得诡谲离奇起来——

凤鸣阁内。

一众少女围住阿雀。

你一言我一语,足胜过百鸟绕梁,直吵得她捂住双耳、摇头不已。

“谢阿雀,我的好阿雀!别走别走,你且说说,你家大哥真与那襄城公主许过婚么?外头传的那些、那些……可是真的?”

“那天的事后来究竟如何收场?我只听我阿爹说,那日天家急召数名京官入宫,至子夜方才遣散离去,后便草草结了定论,将世子身边数名近卫处置了。事实当真如此么?天家竟如此偏袒你大哥?”

“什么偏袒!文竹,你说这话我却不爱听——谢小将军是熹真良将,他燕国质子算什么?于两国无助,于万民无益,听说在我鹤山书院亦少见其习文练武,日日不是蹴鞠场上借势争锋,便是去那沧烟楼、凭风栏……此等寻花问柳之地夜夜笙歌,难不成还要为了他贬谪谢家将军么?”

“好呀,聂沅,你这话说得当真义正辞严。可说给我听有什么用?有本事出去说说!说给夫子、说给谢将军、说给天家听听。”

“你!”

“我什么?我可不像你,做事拐弯抹角,只知对我这等小女子仗势欺人。”

少女手指纤纤,绕过鬓边一缕黑发,娇声笑道:“怎么,你嘴皮子这样厉害,那日也不见你像谢阿雀般冲上前去,和人家燕世子一较高下呀?”

……

当日纷争过后,谢沉云在家中养伤。凡外人探望,一概闭门不见,如今看来倒是少了许多喧哗纷扰。

可怜阿雀人在书院,又勉强亦算“当事人”之一,却当真躲无可躲:凤鸣阁里从未如此热闹过。来的十个有九个,大都是旁敲侧击问她大哥如何、襄城公主如何、乃至燕折华如何如何。她烦不胜烦,四处却皆有人打量观望,连睡个午觉亦不安稳。末了,只得借口头痛,便又左拐右拐,最后悄然从琴房后窗跳窗溜走。

原打算到后山躲躲清静,她脚步因此飞快。

结果却也没跑多远。

冤家路窄亦不过如此。她干好事坏事,路上总能碰着“途经此地”的宋守常。

两人四目相对,眼见着惊呼声将起,因怕他大惊小怪,张嘴喊人惊动守山人,她只得一个劲以手指抵住嘴唇、比着“嘘”声,又赶紧示意自己是来帮手,同他一起挽起袖子、钻进草丛,不多时,便帮这不干正事的宋家小儿捉住好一只蟋蟀王来。

这才勉强算是堵住他嘴。

“行啊你!谢阿雀!”

宋守常提着蛐蛐罐,乐得牙不见眼,大力拍着她肩膀,小声道:“你念书的本事不行,捉蛐蛐儿倒是有一手,改明儿我赢了聂景那孙子,一定请你去天香楼大吃一顿,如何?”

阿雀却依旧兴致缺缺。只手中不知打哪拾来一根木棍,左右击打草丛,又闷头往前走。

“你邀别人罢,我可去不成。”

“……咦?”

宋守常一愣。

原以为这厮定要满口答应,却得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登时拉长音调、又颇稀罕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快步追上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阿雀,你平日里巴不得天天往外头疯跑,我这会儿光明正大邀你,你不去?”

他瞧她面色不佳,蔫头蔫脑。眼珠儿一转,忽又笑着摇摇手指,“难不成你又惹祸,被你二哥禁足了?——哦,我知道了,为你大哥那事?”

“……”

“我说你啊你,谢阿雀,平时几多小聪明,怎么这会儿却犯傻?你与你那大哥不才见过几次,虽是一家人,可哪里轮得到你个晚辈给人家出头?你看你,好心没好报了吧?我爹说过,你二哥可是个精明人,脑袋灵光得很,你大哥和燕世子交恶,那往小了说是小辈斗气,往大了说,可是动辄影响两国交好的大事。燕王得了襄城公主,好不容易才愿意向熹真俯首称臣,天家英明,才不会叫小辈们坏了大事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想也是,你二哥才不乐意做,也铁定不让你做。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大话,教你二哥好生收拾了一顿?”

阿雀低头不语。

被人踩住痛脚,更是懒得理睬这三言两语处处戳心的可恶小儿,顿了顿,脚步迈大,又几乎有鬼在追般,头也不回,往山后密林一溜烟跑去。

两人一前一后,你走我追,很快将至后山深处。

“谢阿雀、阿雀!”

宋守常在她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饶是他自诩天资不菲,日后习武亦是一把好手,这会儿竟却死活追不上那山中精怪般上蹿下跳都眼不红气不喘的姑娘家家,忍不住又开口向前喊道,“别跑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气得闷声不吭的!大不了我叫我阿娘邀你,你二哥指不定会网开一面放你出府,你总满意了吧?”

“……”

“别跑了、别跑了!”

她无动于衷,又跑开几远。

宋守常跟得脸红脖子粗,终于又开腔,花了吃奶的力气才喊出去,嚷道:“再大不了,我陪你去偷偷出口恶气,总成了吧?但话、话说在前头,是偷偷出,偷偷出,可不能像那天蹴鞠场那样,只能小打小闹,你总满意了吧!谢阿雀!”

“谢阿雀!”

话音刚落。

前头那袭翠绿身影终于停下脚步。

阿雀攀着树梢,闻言扭头看他。满头乌发教林间微风吹乱,仍犹自不觉。嘴角一咧。倒是笑出嘴角两只小小梨涡,莫名显出几分娇俏可爱。

她问他:“当真?”

眼前分明是个头发枯黄、面瘦干瘪的小姑娘,手却是雪白干净,眼却是剔透明亮。

见他点头,她复又笑盈盈冲他伸出手,示意他也爬上树来。

难得的好声好气,竟教他一时晃神,鬼使神差握紧她手。

刚要使力。

咫尺之距,却听得少女开口,又脆生生在他耳边抛下一句:“宋守常,那我便不客气,承你这份情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