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旨意颁布下去,意味着朱孝庄就此成为魏王赵廷美那一脉宗室子弟的父母官,以后甚至可以和洛阳当地大府守臣平起平坐。
阁门官外放到地方上任职,对于一般人而言,难免有失宠或贬谪之嫌,对于朱孝庄来说恰恰相反,一则他本人极不情愿在皇帝妹夫眼皮子底下跑龙套,二则哪一个后宫外戚不想要位高权重责任轻的美差?如今正好有机会去洛阳的西外宗正司独挡一面,以后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
“圣明无过于官家,微臣叩谢天恩!”
朱孝庄这次说的绝对是真心话,他已经深刻领会官家的良苦用心一一你以后不再干迎来送往的差事,入宫觐见皇帝或皇后相当于串门走亲戚,穿着朝服进进出出显得多生分啊。
其实他想多了,赵桓没有闲心顾及那么多琐细之事,也不可能那么无聊,之所以做出这种安排其实另有深意。
洛阳西接关中,东连开封,北通太原,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现任河南尹是资政殿学士王襄,也就是历史上靖康时期的西道都总管。
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金军第二次南下的时候,打着勤王的旗号会聚了好几万大军,却在东京围城最吃紧的当口按兵不动。
因此赵桓对他很不放心,但眼下太原前线正在大会战,暂时又没有合适人选替换掉这个掌控着中原粮道的地头蛇,只能凑合着先用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候把自己身边办事最稳妥也最得力的心腹亲信派过去,就是让他在王襄眼皮子底下当个坐探,随时密奏那位西道都总管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朱卿啊朱卿,你是朕的内兄,何必如此生分?莫要跪着了,快快请起吧!”
赵桓再次笑着把朱孝庄从地上拉扯起来,两人促膝而坐,款款密谈了好一阵子。
朱孝庄大概从来没有在官家面享受过这种特殊待遇,是以拱手告辞而去的时候,头脑晕乎乎的好似有些不胜酒力。
赵桓目送他从自己眼前消失,哪知刚走到东暖阁外面不过片刻功夫,朱孝庄忽然又原路折返回来了。
“咦,朱卿去而复返,莫非还有要事尚未禀奏?”
突然遭遇刚刚那么一段先惊后喜的小插曲,换了谁都会懵圈,朱孝庄一时忘记自己干什么来了,这种情况很正常,好在赵桓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是以大手一挥道:“你去告诉吴耿二人,朕昨日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让他们回去静候旨意吧!”
岂料朱孝庄一改往常卑怯恭顺的姿态,大大方方地走到赵桓面前先是拱手一揖,随后摇头说道:“陛下理会错了微臣的意思,吴耿二人没有在东上阁门候旨,乞请面奏者另有其人。”
“哦?”
赵桓暗暗有些诧异,从门外到门内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不光是神态气质变了,就连对自己这个皇帝的尊称也由官家改成陛下。
如今看来啊,在皇宫里当个看门狗,和到地方上做朝廷命官,对于这个一向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小舅子来说,意义过于重大……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朱孝庄这次算是彻底解脱了。
“朱卿,你方才说什么人想来见朕?”
赵桓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脑子已经开始不转圈了,这个时候他只想困觉,一点都不想见人,但又怕真有什么急事给耽误了,少不得先打起精神应付一下。
朱孝庄随口答道:“回奏陛下,乞请面奏者是监察御史张浚,对了,还有右正言赵鼎。”
“哦?”
赵桓多少有些意外,原来不是枢府长贰吴敏和耿南仲,而是自己此前特意安插在京城官场里的喉舌和耳目,他们二人一大早巴巴地跑到宫里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刻就算困成狗,也得见完人问清楚什么事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