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吓尿了,又吓尿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笑对生离死别的九大王去哪儿了……赵构此刻又惭又愧又惊又怕,恨不得扒个地缝钻到地底下去,再也不来人间丢人现眼了。
营帐外面很快传来呯呯呯的杖击声,每敲打一下便伴随着张邦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跟杀猪宰羊的动静差不了多少。
“九大王,”萧三宝奴适时凑到近前悄声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就是一封亲笔奏疏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非常之时,堂堂大丈夫何拘小节?想那赵皇乃是当世人杰,岂不闻变通之理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三宝奴这句俗语汉话说得相当地道,一下子撞进了赵构的心坎里,对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脑袋搬了家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一念至此,随即牙一咬心一横,抓起面前小书案上的墨笔狼毫,刷刷刷,当场龙飞凤舞奋笔疾书起来,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扬扬洒洒写下了数百言。
萧三宝奴瞪着眼睛站在旁边看了好大一阵子,以他的汉语书法阅读水平,只能勉强认出来十几个字而已,完全无法甄别书写内容是否符合皇子郎君的要求,无奈之下,他只好请南朝进士出身的书法大家秦会之亲自出马了。
秦桧起座离席,径直走到赵构面前,拿起小书案上飘着墨香的笺纸,一边轻轻吹拂,一边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看到精彩处忍不住出声赞了个好字。
背主之徒就站在眼前摇头晃脑地欣赏自己刚刚草就的忤逆大作,康王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有好几次都想拔出头顶上那根与沈琯交换得来的银簪子,狠狠地插进对方的喉咙里,最终还是由生存理智控制住了报复性冲动。
“恭喜皇子郎君,大功告成了!”
秦桧将赵构的亲笔奏疏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随后才转身冲着斡离不和金兀术满脸得意地点了点头。
大功告成?什么大功告成?
康王忽然心中一凛,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很像是驴子拉完磨后那种惴惴不安。
“那还等什么?”金兀术把酒碗往餐桌上一扽,大笑一声道,“来人啊,快把张少宰请进来吧!”
啊,张邦昌老半天都没出声,不是已经被杖毙了吗?
康王刚在脑袋里划了个大大的问号,就见张邦昌挥舞着大袖宽袍气宇轩昂的走进营帐里。
秦桧紧趋几步迎上前去,一边恭请张邦昌入席上座,一边陪着笑道:“金宋两国能否重修旧好,今后就要仰仗子能兄了。”
康王听罢脑袋嗡的一声,好个秦会之,你一个人背主求荣也就罢了,居然拉着张邦昌设下圈套,让本大王背负忤逆皇帝兄长的恶名,其心可诛,真真该死!
他想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体内冲动的魔鬼,于是伸手拔出插在发髻里的银簪子,朝着背对自己的秦桧猛扑过去!
事发过于突然,在场之人几乎全都惊呆了,秦桧听到身后似有异样动静,堪堪把头偏转过来,却见赵构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正恶狠狠地朝自己扑来。
他在慌乱之中下意识把脖子紧缩成乌龟状,虽然躲过了正面一刺,但还是被银簪子划中左侧面颊,鲜血立时迸射出来,顺嘴往下流淌。
康王眼见一击未中,趁势将紧紧护着头部的秦桧扑倒在地,准备骑在他身上,一簪子一簪子将其戳成马蜂窝。
“该死!”
金兀术反应过来之后,拔出方才攮在餐桌上的解腕尖刀,一个箭步跃至二人近旁,就像屠夫宰小鸡似的轻松划开了赵构的咽喉,九大王的一腔热血当场喷射得秦桧满头满脸。(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