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又换了身衣服,跟着养父处理了一下午母亲的后事,决定简办丧事。
尹清洋回了学校。
上次拿画笔还是快一周前的事。他打开笔盒,目光落在颜料盘时,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还戴着肖鸠送他的求婚戒指。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他瞪大眼,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到又极其可怕的东西。
同桌察觉到他有异,伸手在他眼前摆两下。
尹清洋猛地收神,“没事,”
说着立即摘了戒指,扔到地上用脚踩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
月底,国展的最终消息定锤。他将以全校第一名的身份参加年底的展览,也会借此机会结识许多社会上的圈里的前辈。
老师讲完这个消息,兴冲冲的带头鼓掌:“恭喜我们小尹!”
一片寂静。
画室里二十多个人沉默着没有应和,只是将视线投向斜后方角落里埋头画画的男生。男生也才刚缓过神,懵懂干净的浅色眸子抬起,怔愣望去。
“怎么了?”尹清洋好奇问,他刚才跑神了。
但并没有人回应他,同学看向他的眼神都很怪,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下课后,李醒带他去买奶茶,在篮球场遇到几个社团的朋友,尹清洋想打招呼,但在看见对方的眼神后愣生生没动。
他停在原地,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冷水从头顶浇了全身。
“怎么了?”李醒察觉不对。
尹清洋用近乎央求的眼神看他,问:“学长,最近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关于我的事在传?你不要瞒我,没必要的。”
他等了几秒,李醒却没回话。
心里自然有了答案。尹清洋深吸口气,“是在哪里传的?谁传的?”
李醒告诉他,一个匿名网站有人发了帖子,讨论肖鸠相关。
其中有人提到他。
那个帖子被人复制粘贴到学校论坛,又被删。尹清洋只能去那个匿名网站看,他看得很仔细,每个字眼都不肯放过,
“你们知道肖鸠出国的事吧?他不是说要跟一学画画的大学生结婚吗?”
“结个屁婚,一个掏钱一个被睡,单纯床上关系而已。你真以为他俩会结婚?”
“我来了。是校友。具体结婚证也没见过,见过某大学生戴了戒指,他最近好像也没提肖鸠,但精神状态还不错?都在正常上课。”
“戒指肯定是自己买的。朋友们,包养实锤了。”
包养。
这个他曾经无比厌恶的词,他认为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安在自己身上的关系,现在却从无数人口中出现,和他的名字相提并论。
·
或许是因为被这些话恶心到,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尹清洋很想吐,但下节又是年级主任的课,不能迟到,就只好捂着肚子回画室。
“尹清洋?”从后面追上一个男生,他扭头看,认出对方是隔壁班的同学。
男生正拿着手机聊天,瞥眼他肚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尹清洋解释:“我可能是早上没吃饭,所以,”
“我跟你说一声,导员让我们一起去仓库搬点东西。”男生突然打断他的话,嬉笑着拦住他胳膊,“走啊,快上课了。”
尹清洋稀里糊涂被他带到仓库。
“要搬什么东西啊,都快上课了。”他被推进仓库,眼前黑漆漆一片,正要摸索着找电灯开关时,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巨响,
咔嚓!
尹清洋猛地转身,不可置信盯着那扇关上的门。
他跑过去试图拉开,拉不动,又跑去拍屋里开关,这才发现电灯早就被人恶意弄坏,亮不起来了。门也已经被从外面锁住。
从门缝里传来一群哄笑,
“你们干什么!”他恼怒质问。
“靠被男人睡捞名捞利,你可真丢我们学校的脸!拿那什么第一估计也是肖鸠睡了你以后才到手的吧?就该把你关着。”
“刚才还吐了,怎么?被肖鸠搞怀孕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他要是怀孕了肖鸠怎么可能走?”
尹清洋气得浑身发冷,他听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远,没再白费力气去砸门。借着几缕光蹲下,试图等待手机恢复信号,
可实在是太黑了,
这里的环境和光线,尹清洋不受控制的回忆起那天在道具室,肖鸠把他按在道具堆里做,滚下来的东西遮住他口鼻,
窒息感。
他越来越喘不过气,眼前发昏重影,几乎乱码的打了一串字母发出去。记不清发给几个人,也没看清发给谁。
过了很久后,耳边才出现其他声音。
“小尹?你没事吧?”来人一把将他抱起,焦急慌乱的跑:“你先别睁眼,我带你去医务室。现在能喘过气吗?”
他听出来了,是李醒。
后来到了医务室,医生帮他做过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受到刺激,早上又没吃东西,低血糖犯了。给他输了瓶葡萄糖。
李醒脸色难看,问:“谁把你锁进去的?”
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尹清洋清醒过来,眨了眨眼,“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笑着说:“学长不要担心我啦,我又没什么事。”
他不想说,李醒就没追问。
后来输完了液,他想送尹清洋回教室,却被拒绝。尹清洋似乎执着于赶他回自己的班级,盯着他上楼才肯离开。
确认李醒离开后,尹清洋从保洁处拿了根铁棍。
锁他那个男生叫赵里明,隔壁三班的。
尹清洋拎着手腕粗的铁棍,神态自然的像是过去送东西。所以一路上都没人觉得异样,甚至他进教室,屋里都没人发现不对。
直到他停在赵里明的桌边。
察觉到他的存在,赵里明抬头看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下一秒,
尹清洋横着铁棍狠力戳向他腰部,在他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时,立即踹开凳子,他面无表情把桌子掀翻,不偏不倚砸上这个人小腿。
“啊——”
赵里明虾米似的蜷缩抱住小腿,痛苦挣扎。
……
傍晚。
校长办公室,
李醒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人。尹清洋并没有很惊讶,他甚至笑了笑,然后扭过头,继续以一种乖顺的姿势接受年级主任的训斥。主任看起来快被气疯了。
他还说:“老师,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又认真补充:“但我不后悔。”
“你还不后悔呢!尹清洋,你知不知道现在对你有多关键?!一旦那个学生家长闹起来,别说你参加过蒲州展国展,就算你现在是大画师,以后照样没人敢找你画画!”主任脸红脖子粗:“你也得受处分!最少记大过。”
“嗯,”尹清洋思索,“我知道。”
校长都被气笑了。
沉默半晌后,他却又开口:“老师,我要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