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室前红蓝交替的灯光跃动,液体般溢彩的光线染开一滩柏油路面,不合规的廉价灯箱制造出的光影艳魅,将原本象征治安的红蓝色彩,逾矩地呈现出一股不正经发廊营业中的错觉。
何为瘦削高挑的身材沐于这染缸般的红蓝之中,白净的脸上色彩交迭,微微前倾的侧颈中,灯光流潋缓淌。
在明晦不定的光线之下,许可目光游离。
“非法企图?许队,您被贼惦记上了?”
谢俊泽腰杆笔直,极为认真地瞪着眼看向许可。
“贼惦记我?论斤卖我也贵不过池楷啊。”
许可抖了抖衣领,终于将假寐时压乱的刘海整理服帖,因繁忙而许久未修的头发有些过长,毛躁躁地堆在头后,从长度看甚至可以扎起一个极短的小辫。
“谢公子,你家是不是从小教育你这防盗防绑架意识啊,挺到位啊。”
谢俊泽脸上几不可见地一红,像被老师点名起立提问的学生,下意识挠了挠头。
“那不该啊,非法动机要么是劫财,要么是……”
谢俊泽噤声。
要么是劫财,要么是劫色。
许可吹了个口哨,他敞开两粒纽扣的衣领之下领结松松,肌肉线条完美的宽肩不算抢眼,配上极具年龄欺骗性的脸,要说他刚二十也不算勉强。
但就这身狠劲,非要说劫色的话,要能打得过许队的还真没几个。
许可展臂一揽谢俊泽的肩,大有一副下一秒就要称兄道弟然后借钱的架势。
许可压低声音,语气中颇有几分诈\\骗之意。
“小谢,交给你个任务。”
“是,许队。”
“等会你找个机会,把何队拉进一队微信群里。”
“……是!”
谢俊泽僵硬地应下来,满脸写着微微的莫名其妙。
保安室前,睡眼朦胧的保安被警察吓得清醒,但满脸睡觉的褶痕与眼角的污秽,却又让他显得十分狼狈。
“几、几位警察同志。咱们学校出撒子事了莫?”
这上了些年纪的保安毛发稀疏,有些浑浊的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胡茬稀疏的脖颈间喉结随吞咽上下滚动。
“桐苑教师公寓301,附属幼儿园的方禾老师。您认识么?”
池楷将方禾的档案竖起来贴在保安室的玻璃窗口上,照片上方禾温柔甜美的笑脸直直对着那保安。
她笑的灿烂轻柔,但在夜色朦胧之中,却意外地有几分诡异可怖。
“不晓得。”
保安认真地看了一眼档案,怯怯地低下头。
许可拍了拍谢俊泽的肩膀,眼神示意他记着刚刚的任务,而后迈开长腿快步赶到学校大门前。
“警察同志,这个学校里头,老师少说也有一两千人撒,每天进进出出的,我们也不可能每个都认得到撒。”
许可目光瞥向何为,何为面色淡然,抬眼回了许可一个没什么内容的眼神。
“哎,别紧张,不认识就不认识嘛,来来,抽根烟。”
许可咧嘴一笑,摸出根软包中华给那保安递过去。
许可面上轻松随意,而鹰一般沉静的目光却凛然瞥过保安室中的全部角落。
那保安两手抖得厉害,这下也不一口一个警察同志,接过烟就凑上许可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眼睛一闭,一口吸了大半根。
何为眉心一蹙,但几乎只存在于转瞬之间,他不带锋芒的眼神淡淡地扫过这个保安,审视着满是皱纹沟壑的蜡黄的脸。
“那个,桐苑教师公寓就在前头。我、我,我领你们过克看一下子?”
保安再度发问,磕磕巴巴,一副百万个不情愿的哭丧脸。
“不用麻烦了。您继续执勤,有可疑人员进出及时告知。”、
何为拿过笔,就着顶灯昏暗闪烁的光线,在一本极厚的外来进出人员登记簿上翻开一页,写下自己的姓名及手机号。
“哎,好嘞。”
保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典型的安慰反应。
他在紧张什么?
何为目光瞥向许可,许可面沉如水,显然同样发现了这极小却足够明显的异常。
何为轻轻盖上笔帽,将登记簿推回保安面前,再次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那人,而面色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平稳。
破晓前晦暗的浓夜如幕般裹挟,吱呀开出一道半人宽缝隙的侧门之内,黑影幢幢的法国梧桐密且极高,如倒刺般难以捕捉的虫鸣在人的耳道之中来回蛰鸣,宽大梧桐叶足有掌心大小,片片相连,密匝匝遮蔽了树冠线以上所能透过的一切。
疲惫和困意在如人声沙哑的树叶音潮中席卷而来。
暑期的校园,路口之处只亮一组微弱的路灯。
许可几人拧开手电,四人无声地默行,
“那个,何队。”
谢俊泽酝酿了许久,从刚才看着何为写下那一行手机号码开始,就琢磨着如何开口。
他清了清嗓子,与心中端倪而面色不变的许何两人不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能不……”
极凉的夜风像是从地面中渗出,呼吸般微弱地扫过他们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