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曾经在宫中让他倍感新奇以及好感的那个楼聿真的存在。
严随简直是欣慰的,不甘心就此终止交流,没话找话道:“王太医就这么受你要挟?皇上知道了会如何?”
楼聿扯起石头旁的狗尾巴草绕在手指上,语气轻快:“他是皇帝花许多时间找到的,不仅医术高明,还有普通大夫没有的能力,不到万不得已,皇帝不会动他。”
“哪种能力?”
“他来自苗疆,据说家族世代行医,精通巫蛊之术。”
严随本是想和楼聿多说些话随口一问,听得此言,他径直愣住,齐渊从不信这些的,登基前还打压过一批和巫蛊之祸有所牵连的官员:“巫蛊之术?”
楼聿仿佛知他疑惑,摇了摇头:“他只跟皇帝一人交流,个中情由无人知晓——这也和我们无关。”
他特意加重最后一句语气,无声的提醒着严随。
严随自疑惑中回神,一想,也是。
齐渊找什么大夫,做什么事,有什么目的,都已和他无关,他操心来做什么?
离开那个地方,他已经不是事事以齐渊为先的严随,而是严九思,应该想的是日常琐事,有的是闲愁才对。
譬如此时夕阳西沉,晚上该吃什么?
楼聿指着不远处的河流,直接暗示道:“我烤鱼,你抓鱼,分工合作。”
严随笑眯眯起身,用力拍走沾在裤腿上的杂草落叶:“明白。”
找了一圈,没发现合适的棍子,楼聿将随身长剑递过来。
严随惊讶了一下,接过:“等我。”
楼聿坐在石头上,看他两个飞跃落在河边,勾起的唇角轻轻放平,抬手放到嘴角,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白菜从山洞口窜出来,撒欢的朝他狂奔,身后的方知蕴探出脑袋,似乎犹豫该不该出来。
楼聿朝她招了招手,把白菜提起来放在腿上,摸着他肥厚的身躯,待姑娘到身前,他抬起头,说:“我体内的散魂丹,都解了吧?”
不多时,严随拎着一串鱼回来交给楼聿,精诚合作之下,三人一狗吃了顿极美味的烤鱼。
饭毕,两人把山洞留给方知蕴,就在火堆旁将就将就。
已是冬日,入夜后气温下滑厉害,楼聿找了好些柴火,四周都点上火堆,这才暖和一些。
严随躺在铺开的布上,说:“虽说散魂丹毒素已除,明日还是请方姑娘瞧瞧。”
他信楼聿所言,可方知蕴这么远赶来也不是没事闹着玩,多一分谨慎总是没错。
楼聿拿棍子拨了拨柴火堆,让火苗烧的更旺:“方姑娘开了药方,改日抓来吃,很快就无碍了。”
严随:“是何问题?”
“不过是从前在外办事受伤,自己不小心服了些药,不太适合,又未及清除,于身体无损。”
严随是信得过方越兄妹医术的,当下也无异议,只说明日就启程往最近的县城,先把药配齐,再行出发。
楼聿把长剑放在两人中间,和严随脸对脸躺下。
红红的火苗欢快舞蹈,木柴哔哔啵啵的吟唱助兴。
楼聿锐利的双目在火光下流光溢彩,截然不同他往日的模样,严随看的舍不得眨眼。
楼聿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严随呆滞的摇头,脑袋在布上蹭来蹭去。
楼聿微笑:“那你看什么?”
“……”
楼聿将一只手搭在剑柄上,闭上眼:“睡吧。”
严随跟着闭眼,脑袋、心里却还盘桓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说不清哪里不对,只觉得楼聿真的不一样了。
从那堵无形的墙化成粉末之后,每和他对视一次,他都有这个想法。
刚刚楼聿笑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强烈,强到他有瞬间的心悸,差点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以至于到现在心脏还像敲小鼓,咚咚咚的。
大约是累了,小鼓敲着敲着,竟也把他敲睡着了。
火堆烧了一夜,他也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方知蕴来辞行:“兄长那边需要人手,我过去帮忙。”
严随楼聿郑重道了谢,坚持把她送到镇上,一起吃了顿正经早点,方知蕴还买了一堆当地特产,才告别离去。
楼聿去抓药,严随则趁机买些干粮和必备物。
路过一处梨摊子前,前方突然传来喧哗,他随意扫过一眼,见一顶巨大八人大轿缓缓行来。
更神奇的是,沿途众人纷纷下跪,以头点地。
短短时间,街道上除了他,连个站着的都没有。
严随下意识闪进一旁巷子。
他心里突突,精神高度紧张,如此大阵仗,难道是皇上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