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并不知道一句话会带给严随这么大冲击,见他站着不动,还以为他默认了自己行为,当下大喜,迫不及待的朝他扑去。
严随抬眼。
后头的菜地已有绿苗破土。
旁边的戏台旁放着桌椅板凳,其中一张凳子沾满新鲜的泥土。
那个肥硕的身影越来越近。
严随别过脑袋,轻轻抬手。
几乎就在同时,孙元忽然惨叫起来,随后听见“砰”的一声。
“哇啊啊啊啊啊!”
“什么事?什么事?孙统领?!”
“臣好心要扶他,他竟然对臣动手!”孙元气愤不已,“陛下,请替臣做主!”
半个时辰前,宫中轮值的侍卫首领去到御书房,说侍卫路过听风阁时听见动静冲进去,发现孙元倒在地上,而严随静静站立一旁,他们不敢乱动,当即禀报了皇上。
据侍卫说,当时孙元四肢肿胀如猪,持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脸上也有数道血条子,估摸受伤不轻。
明眼人都知道,确是严随嫌疑最大。
齐渊看看孙元,又去看跪倒在地的严随:“你如何解释?”
严随:“孙统领意图对臣不利,不小心摔倒,臣并未对他动手。”
齐渊眼神复杂起来。
按严随目前身体状况,可能连孙元的一只手都打不过。
可其实严随服“软筋散”的事只他和几个极信任的侍卫宫人知道,那些人是万不会和孙元牵扯到一起的。
他知道严随是清白的,要证实也容易。
可他另有打算。
片刻后,齐渊道:“严随,你可知错了?”
还没等严随开口,孙元已经按捺不住,厉声道:“陛下问话,岂容你不答!”
齐渊:“朕在问严随。”
孙元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忙拱手致歉,低头时还不忘瞪严随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什么暗器伤他,四肢和脸颊这会儿还肿的老高,走出去丢人,等这事完了,定要找机会好好治他。
“臣知错了。”
严随跪在那,腰杆挺的笔直,面色虽白,可神情丝毫不慌,“任凭陛下处置。”
最后,齐渊下令,关严随禁闭半月以示惩戒。
离开正阳宫时,孙元追上严随,得意洋洋的说:“看到了吗,你于陛下不过可有可无,陛下是不会帮你的。”
严随不理会,他继续凑上去,“别说,你功夫确实不错,可惜啊,要是你是我……”
“姓孙的。”严随落后太监几步,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说,“你该感谢那几颗暗器。”
孙元一脑门雾水,待看清从严随袖口露出的东西,肥硕的脸一下涨成猪肝色,连着抽了几口气。
严随不慌不忙收好东西,慢条斯理离开。
很巧,关禁闭的地点就在听风阁附近,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屋子无窗,仅一扇小门供进出,受罚期间不得离开屋子,晚上也不提供蜡烛,除了宫人们送三餐,见不到其他人。
这种惩罚说重不重,不伤及生命安全,可长时间的“与世隔绝”,对人的精神状态是一种摧残,多年来,不乏因为害怕或因为禁闭时间太久而发疯的。
当天晚上齐渊就派了心腹过来。
心腹言:“陛下请先生宽心,此事陛下将来必定给您交待,今日除此下策实乃不得已,请先生不要怪陛下。”
严随答:“臣不敢——陛下国事繁忙,无需为臣烦心,臣一切都好。”
齐渊想法,他大概能猜到。
不过,他不在意。
小黑屋也好、朝阳宫也好,不过是大笼子和小笼子的区别,在哪都无所谓。
黑暗中不辨时辰,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听见极轻微的咔擦声。
严随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紧紧盯着门口。
门是从外头上锁的,一般人不敢随意打开,而且刚才那个声音,似乎是撬锁的动静。
谁这么大胆?
门吱呀一声,光线极快速的闪烁一下,又更快隐入黑暗。
严随坐在椅子上,静静的:“谁?”
“是我。”来人悄悄靠近,“楼聿——我来带你走。”
严随僵住,大脑一片混沌,瞬间失去对自己言行的控制,只是呆呆的望着黑暗。
他的灵魂听到自己开口,问:“什么?”
他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问的很轻,带着一点飘忽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