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掰扯着,张宝山因为身上被酒散了些热,稍微好受了些也睁开眼望着众人,望了一圈儿就抱着王氏哭着喊“我怕”。 张宝珠将众人朝外面赶,还没到门口,张屠夫就冲进门来抱孩子:“借到车了,咱们快出去。” 张宝珠赶紧也转身去抱了床被子跟上去,王氏与张宝枝二人也抬脚跟了出来。 天已放亮,荣秀才牵着高大的骡子立在张家院门口,只瞧见一群人从屋中涌出来,张屠夫抱着个张宝山要朝车上放,张宝珠先一步铺了被褥才让张屠夫把张宝山放上去。 张宝山在车上筛糠似的抖,抓着谁都喊“痛”,张宝珠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软语安慰:“乖乖的,爹、娘、阿姐都在,不会有事儿。” 荣秀才盯着她的面庞瞧,清晨柔和阳光镀在她俊俏的面庞上,将她衬得很温柔,荣秀才紧抿的嘴角不自觉松了松,上前来摸张宝山的额头,一瞬又凝重起来:“要快些出发。” 刘村长上来拉张屠夫的手臂:“老张,咱们把事儿解决了,我让老三给你们家赔罪,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解决,我有空闲和你说这个?”张屠夫对刘村长没好气,转眼又对荣秀才说:“麻烦你了。” 荣秀才紧闭着唇点头:“这骡子拉得越重走得越慢,我驾车、宝山睡在里面、再来有一个人照顾他即可。” 王氏上前来抱张宝山:“我去,我是他娘自然该我照顾她。”转脸又征求张屠夫的意见,张屠夫点了点头:“你先带着宝山去,我走到城里来。” 王氏点了点头,立马跳上车,荣秀才也坐上骡子车,挥动鞭儿赶骡子。 骡车滚动,骡车拉着王氏三人驶向城中....... 张屠夫又钻进屋里,嘴里嘀咕着:“我也得赶紧去。” 张宝珠:“我也跟您去!” “你去什么,你和你宝枝看家。”张屠夫已经走进堂屋里。 刘村长又上来纠缠,张屠夫火气大,伸脚就踢倒了张板凳儿,指着刘家人吼:“都滚出去,老子不想和你们说这个事儿!” 刘家人被张屠夫吓了一跳,刘村长又要继续纠缠,许大姑一把拉住刘村长:“咱们先回去,这会儿他们家忙得很,等明儿个再来!” 刘村长尚有些犹豫,张屠夫已经从门角里抄起扁担来赶刘家人,刘家人被张屠夫三两下赶了出去,在门口面面相觑片刻,刘村长指了指坡上:“咱们先回去,明天又来!” 一家人纷纷点头朝家去。 却说张宝珠知道自己去不了,就从厨房里收拾了几样吃的给张屠夫带着,送到门外还在嘱咐着:“我装了几个饼给你们,饿了就吃。” 张屠夫点了头,朝她摆了摆手:“你要好好看家,你妹妹能把自己看住就不错了,万莫要指望她做事儿。” 张宝珠点了点头,送走了张屠夫,转身进屋子合上了院门插上门闩。 张宝枝坐在堂屋里的板凳儿上,眼眶子红红的,瞧见张宝珠进来就起身拉着张宝珠坐在身侧,带着哭腔:“你说宝山不会出事吧,他打小身子就不好,又生了这样的大病。” 张宝珠心头记挂着张宝山,还要来想法子安抚这位娇小姐,着实有些头疼,到末了也就拍着张宝枝的脊背说了声:“没事的,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觉,睡醒了他们就回来了。” 张宝枝倔脾气上来,摇着脑袋犯倔:“不,我就坐在这儿等他们。” 张宝珠也不管她怎么倔,只自己一人去忙家务事,她这人很容易现实起来,天塌下来,她也得会把手边的事儿做了,纵然张宝山病了,全家人都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顾不上家里,可她还是本着她的“现实”精神,一边着急一边将手里事情料理整齐,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承受能力过强的真实写照。 到了下午张家人还没回来,张宝珠背着背篓出门去割猪草,临出门时还嘱咐张宝枝:“我出门了,你把门关紧了,不认识的人就不要乱开门。” 张宝枝乖乖点头,将门合上,再闩上了门闩。 出了事情后,家里就剩张宝珠和张宝枝两个人,张宝枝变得很乖巧听话,可能是怕张宝珠,也可能是骨子里的依赖性作怪。 张宝珠到坝里去割猪草遇上同来割猪草的张大娘,张大娘昨儿就听说张家和刘家打架的事儿,早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从隔壁田跳进张宝珠他们家田地里,凑着脸来问:“我听说你弟弟被打伤了。” 张宝珠厌烦跟婆婆大娘们闲扯东家长西家短,更厌烦说自家的长短,手中镰刀顿了一顿:“嗯。”头也不抬继续割草。 “我听说是为了争田。”张大娘贴过来。 张宝珠继续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门刘家那边的人仗着村长的面子历来争强斗狠,只怕这事儿不会这样容易完。”张大娘不断地引她多说些话,张宝珠却只是盯了张大娘一眼,眼眸中寒冰层层,盯得张大娘一缩脖子,心说:这姑娘眼神儿怎么这么狠? “他们倒是想完,也要看我张家答应不答应!”说罢,张宝珠将背篓一提,踩脚走开了。 张大娘看她走了反倒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顺气,喃喃道:模样这般狠,也难怪没人看得上! 路上一阵车轮滚动声和畜牲踢踏声,田间的人都直起脊背伸着脑袋望过去,张宝珠瞧见荣秀才驾着骡子车徐徐驶来,立马提着背篓冲到了大路旁等他。 荣秀才到了她跟前儿勒了缰绳,眉头微微皱着,夕阳的光打在他两片薄薄的唇上,好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儿郎! 张宝珠没心思欣赏他的容姿,只立在骡子车前急切地问:“我弟弟怎么样了?我爹和我娘怎么没回来?” 荣秀才拉平了嘴角,望了眼田间伸着脖子的女人们,并不是很想在这儿说事情,遂指了指骡子车:“我带你回去再说。” 张宝珠“嗯”一声就跳上骡子上坐着。 骡子车滚动起来,夕阳拉长荣秀才的影子,荣秀才的影子落在她的手边儿,好像一握就能握住似的,张宝珠神色专注地盯着那个影子,手指在上面点着:“我弟弟的病怎么样了?” “大夫说是用了热性儿的药,把人给医坏了,今儿好不容易给退下了烧,但怕他再反复,所以让他在那儿住两日,你爹和你娘在那儿看着她,你和你妹妹今儿夜里两个人住在家里。” 张宝珠听见张宝山退烧了,心头大石放下,赶紧扯了一笑出来:“退烧了就好,就怕他烧糊涂。” 说话间,骡子车到了张家门口,张宝珠提着背篓跳下车要去拍门。 荣秀才一把捏了她的手儿,捏着那一截冰凉的手腕子只觉得像火苗子从手心儿烧进了心坎子,赶紧松开了她的手腕子,耳根子有些泛红,面上一派镇定:“你害怕吗?” “什么害怕?”张宝珠脑子并没有察觉到荣秀才的不对劲。 荣秀才抿了抿唇:“你和你妹妹两个女娃娃住在家里怕不怕?” “怕?”张宝珠听明白了,荣秀才担心她,可她惯常不解风情,十分干脆地咧着嘴一笑:“没事儿,我把门关紧!” 荣秀才忽然很讨厌这样干脆的她,又拉平了嘴角,盯着她的耳朵沉默了片刻:“我叫孟婶子来陪你们。” 张宝珠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没几个时候被人这样照顾过,脸上有些微泛红:“那就多谢你了,你先进屋,我给你们做饭。”转身去拍门。 荣秀才目光扫过她的细嫩的脖子、她的纤细的脊背、饱满的臀…… 张宝珠拍过门转头来看他,他猛地收回眼神,下巴微扬起,傲慢得像天上的月亮:“我先把车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