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出了手术室,摘下脸上的口罩:“他失血量并不多,我被那一大滩血吓到了,他缺血的原因主要是贫血。”
他一脸疲惫的问严凯:“你这回要花七十多万,值得么?”
严凯揉了揉眉心,脑子里闪过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庞。
“能救回来就值得,韩瑟犯事的时候他还没跟着韩瑟,这些恩恩怨怨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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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亡是一场沉眠,那聂存宁愿长睡不醒。
他昏迷了七天才醒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个感受就是疼,实在是太疼了,全身都在疼。
他的肋骨断了四根,除了上厕所,他全天都躺在病床上睡觉,虽然喘不上气浑身没力气,但至少还活着,这就很不错了。
他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到医院里的,也没那个精力去刨根问题,比起这些问题,间接的耳鸣头晕和失眠多梦才是眼下最令聂存困扰的问题。
他几天常常做梦,醒来后又不记得,脑子还胀的厉害。
最令聂存崩溃的是他现在失明了,什么东西都看不清脸,眼前出了黑暗还是黑暗。
医生说他脑子里的血块压迫了视神经,等到血块散去他的视力就可以恢复,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聂存崩溃了很久,刚开始失明那几天,他经常拼命的眨眼,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独自茫然。
晚上起夜,他总是习惯性的开灯,按下开关却依旧看不到光亮的那一刻,才会突然想起他已经看不见了啊。
习惯黑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黑暗里很容易滋生太多不好的情绪。
每到夜晚从梦里惊醒,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缩进被子里,任凭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凭什么要遭遇这种飞来横祸。
哪怕是在梦里,也会突然梦见那些人狰狞的笑脸和那些在挥舞出残影的红色球棍。
住在1216病房的青年一直很沉默,给他换药的医生和护士几乎没人听见他说过话。
严凯站在病房门看了许久,那个青年一直躺在床上,跟个蜡像似的,除了眨眼之外没有别的举动。
他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聂存终于动了一下,脑袋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浅浅的男士香水味。
严凯坐在椅子上,青年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的对着他,眼珠颜色很浅,犹如两块颜色澄净的浅色琥珀。
“你为什么要救我?”聂存的声音很轻,像荒野中的游魂发出的呓语,风一吹就能散掉。
严凯脑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笑脸,他回过神,那张笑脸就散掉了。
“我认识一个人,你和他有点像,于是就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眨了眨那双空洞的眼睛:“你花了几十万救我,仅仅是因为我和一个人有点像?”
严凯说道:“你不懂,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
聂存想翻个身,但是肋部传来的疼阻止了他,虽然看不见,但他依旧固执的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开口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被命运毁掉的人。”
“那他好可怜。”
“所以我不想让可怜的人再多一个,你养好病后,我会资助你读书。”
“你们不找韩瑟了?”
“事实证明,你对于韩瑟来说并不重要。”
聂存沉默。
严凯说道:“你那段视频已经传遍了整个网络,全网都在热议这件事,你哥哥要是真的在乎你,早就找过来了。”
聂存不说话,伸手拉高被子捂住了脸。
那帮人抓着他的头发,哄笑着,吹着尖利的口哨,他被迫仰着头,被逼着看向那个近在咫尺的黑黢黢的摄像头。
他们还要脱他的裤子,他拿出藏在鞋子里的□□,扎进了一个人的股动脉
恐惧又回来了,他在被子底下紧紧闭着眼眼睛,唯恐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