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升给钟明齐置的新宅就在京城东街,地处繁华,推开门拐弯步行便是街市,新宅中的家具仆人也皆是季府所出。
钟明齐从一介寒门学子,成了当今四品的乘龙快婿,即便他此生不得功名,也是锦衣玉食,后半辈子别无他忧了。
眼红嘴酸者说他搭上季府姑娘,吃得一手好软饭,旁人也有言语,讲他命好,入了高门。
总之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听见的,也不是他能分辨得了的。
今日是入新宅的日子,可钟明齐的母亲王氏却怎么也不肯上钟明齐安排的轿子,只端坐在堂屋正中,多一步都不肯走。
轿夫几次请让无果,只好找来钟明齐劝说。
这两天钟明齐一直在新宅忙着,听闻此事便匆匆往家里赶 。
候巷口的轿夫一见钟明齐就像是看到救星,忙走上前作揖道:“公子,您可来了,无论小的们如何劝说这老夫人就是不肯上轿......”
“我知道了,我进去劝劝,你们在这里等着。”钟明齐侧头看到巷中泥泞依旧,眉头不由得收紧,屏息便朝家门行去。
推开破败的木门,正视前方,母亲果然端坐在堂中,屋内光线昏暗,神色看不太清。
王氏眼睛不大好,但是钟明齐进前她便认出来了,王氏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想问的话没有问出口。
“母亲,新宅比这里宽敞不少,轿子就在巷口,我带您出去吧,。”钟明齐温声道。
“你尽管去住你的新宅,我老了,就守着这破屋哪里也不去。”王氏此言是有怒意夹杂在里的,钟明齐听得出。
“母亲这是怪我。”钟明齐声音低了些,随着肩也垂下。
王氏忍了会儿没讲话,最终悠长的叹息一声才又道:“娘老了,眼睛也不好,可是心不盲,你今日倒同我说说,怎么要娶的竟是季府二姑娘,可是因为二姑娘更受重视一些,娶了她你能得更多好处?”
钟明齐垂下眼皮,这话他实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咽咽道:“母亲,这件事我不知如何同您解释,但不至于像您说的那样,娶不得芊婷,也是我的一件憾事。”
“今日你非要同我说个所以然来,否则我哪都不去。”王氏见他分明有原因却不肯说,便要激他一下。
见母亲态度坚决,若是不讲实话她定不会走,于是无奈道:“前些日子季府二姑娘出了事,与一小厮后院相会被季夫人当场抓住,季大人怕影响二姑娘前程,便将我叫去,说让我认了那晚同二姑娘相会的人是我,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二姑娘。”
这样的理由王氏听了震惊的半晌都讲不出话来,双目无神,直勾勾的朝前瞪了许久,稍缓和过来便掩面哭了起来,“竟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虽说季府对咱们有恩,可是让你凭白吃了这样的亏也是难为你......”
前两天伤心透了,这两天钟明齐也稍稍平复了许多,只是母亲这样一哭,又将他的难过勾了起来。
“那二姑娘是什么人,若是真的娶回家里,当真是委屈你了......”王氏扯了钟明齐的衣袖,本以为是自家孩子眼中只有富贵,没想是有口难言,只能担下。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娶不得芊婷,娶谁都是一样的,只是母亲若不与我同去,我便没什么盼了。”
王氏抬眼,觉得今日闹这一场实属不应该,抬手用袖子拭了泪哽咽道:“我去,我随你去......”
钟明齐心下稍安,脸上划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去蹲在王氏脚边:“巷子路不好走,母亲眼睛不好,儿子背您出去吧。”
......
夏日灿阳高挂,季府上下一片喜气,丫鬟小厮从寅时起就开始忙叨,声音都传到了季芊婷的小院子。今日醒来便觉阳光刺目,穿了一身新衣裳,到了吉时,便来了前院,正赶上钟明齐来接亲,细长的红毯从正堂一路铺到正门口,院中站了许多人,都挤在红毯两侧,自动成了两行人墙,季芊婷站在廊下松树旁的阴影下,远远瞧着,也不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