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回了小洋楼,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祁沉笙把汪峦抱回到卧室中,也没有说。
汪峦看着祁沉笙的背影,又从钢琴后的小门离开了,门后甚至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只留他缩进了红色的绒毯中,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祁沉笙离开卧室后,面色阴沉地回到书房中,拨出了何城东的电话,徐徐地念出了几个曾出现在诊所病例上的人名。
“给我查清楚他们最近的动向,或者随便搭一条什么线,让我跟他们见个面。”
电话那边的何城东,匆忙地做着记录,可当他听到赵小姐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二少爷……您还记得,半个月前,大老爷给您的那张请柬不就是赵家小姐的。”
祁沉笙闻言一愣,打开了书桌右手边的抽屉,翻了几下后才从一摞文件下,找出了何城东口中的请柬,上面的日期恰是几日后。
“二少爷,我听说赵家小姐这次生日,正赶上粮爷赵跟尼德食品公司谈下了一笔大生意,故而要办得极是热闹,你说的克劳斯先生就是尼德食品的经理人……所以他说不定也会去。”
祁沉笙听后皱皱眉,他并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去查查,克劳斯兄妹与赵家还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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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峦一时醒,一时睡,只觉得身上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而直到晚饭时分,祁沉笙也没再回来,只有丰山带人送进了些吃食。
他勉强吃了一些,就又躺回了床上,可到了半夜竟发起高热来。
汪峦全身热得厉害,原本柔软舒适的毯子,却变得犹如巨石般重重地压着他。胸肺更是着了火似的,连咳嗽都失了力气,呼吸间生生得疼。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但见一切都是模糊而失真的,好像祁沉笙就坐在他的床边,然后又有什么人进来了,按住了他的手腕。
那应当是大夫吧?汪峦恍惚地想起,早上去维莱特诊所前,祁沉笙好像约了什么大夫。
果然,他听到一个年纪颇大的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先生,何时起的咳症?”
何时起的……汪峦迷迷糊糊地想着,大约是在五年前,他离开祁沉笙之后吧。可他喉咙里实在疼得厉害,连想要动动唇都不能,更不用说开口回应了。
“六年前入秋的时候。”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祁沉笙的声音,让他想起了被他刻意遗忘的,在秦城的往事。
六年前入秋时,他确实已经有了几分咳疾的苗头,但也就是那时,汪明生开始逼迫他对祁沉笙下手。
汪峦日夜煎熬,更没心思去看什么大夫,倒是祁沉笙更关心他的身子,请了几回大夫来,都说没什么大事,也没正经吃过药,后来就慢好转了。
“那时我往他的水里掺了西洋的止咳水,饮食上也辅以百合、阿胶、苡仁。”
祁沉笙的话,如闷雷般砸在汪峦心里,他的手暗暗攥紧了床上的绒毯。
“唉,这般算来,时日也差不多了。”那大夫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这病本来确实不妨事,我虽不通那西洋的药剂,但二少爷当初的应对也是得当的。”
“只可惜,这位先生后来应是经了什么变故,徒生大悲大落,再加上劳苦奔波,硬将这病激了起来,如今……”
“如今怎样?”祁沉笙死死地看着床上的汪峦,追问道。
“如今,已经拖成了痨症。”
后面的话,汪峦已经听不清了,尽管之前也有过预料,但“痨症”二字真正从大夫口中说出时,却仍是沉重地压到了他的身上,让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去看祁沉笙的反应,可越多的挣扎,眼前越发模糊。
如无法离开的梦魇,他只能徒劳地喘息着,好似又有鲜血呛咳而出,痛得令他最终再次陷入黑暗。
等到汪峦再次醒来时,应已是个白天,但外面却蒙蒙地下起了雨,房间中微暗、温暖而安静,床头的玻璃瓶中,插了枝淡色的茶花,花瓣上还凝着露水。
汪峦忽得有些疑惑,分不清那晚的高热究竟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仅仅是他做得一场噩梦。
“汪先生,您终于醒了!”房间的一角,忽而传来丰山兴奋的声音,汪峦有些吃力地转头望去,便见那少年原本应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此刻匆忙地赶到床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