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美人落泪总是叫人于心不忍,谢如琢再三劝慰,才得知个中隐情竟是与那上京赶考的夏之生有关。
“他来信说要与我解除婚约,我爹差人多方打探才知道,他路途中得了一位官宦之家小姐的青眼,已经准备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夏之生这般无情,其实早已有迹可循,谢如琢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唏嘘来,庆幸王妍儿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至于重蹈覆辙。
谢如琢道:“那你家爹娘怎么说?夏之声这般人品,已经不仅仅是无情了。令尊培养他多年,到头来他不仅不知感恩,反倒背信弃义,着实可恨。”
想来王妍儿心中也是悔恨万分:“若不是因为我之前做下了荒唐事,爹娘也不会把心思花在他身上,到头来又让夏之生一次伤了他们的心。”
谢如琢替她擦干眼泪,温声开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或许夏之声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在意的只有你这个宝贝女儿日后是否有人悉心照料。你仔细想想,你爹娘得了消息,可有很伤心?”
这句话引起了王妍儿的注意力,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父亲很是生气,骂他小人得志,母亲却并未见如何动气,倒是还劝父亲看开点。”
谢如琢点头:“这就是了,在他们心中,没有任何人能比你更重要。”
王妍儿幽幽道:“我是看明白了,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谢如琢:“……倒也不必这么绝对。”
见她情绪好多了,谢如琢问她要去哪,王妍儿本来说要去谢家住两天,得知他们兄妹俩要去城里买东西,二话不说让车夫掉头,“正好,买完了我同你一起回家住几天。”
谢如琢暗道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由提醒她:“你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大过年,你就留祖孙三人在家团圆?”
王妍儿挽着她的手,柔柔的叹气:“你不知道,我爹娘现在是有孙万事足,我在与不在,都不重要,我儿子在就好了。”
谢如琢:“……”
马车与驴车相比,又快又安稳。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胡记铁铺。
除夕的街上,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反倒不复平时的热闹,车轴滚滚,停在铁铺外面,谢如琢跳下车。
胡秀林闻声而出,先与谢如琢行了一礼,紧接着目光便被她身后的少年吸引过去,才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平淡却又有隐隐的警惕,身量挺拔得如同冬日里一颗劲松,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
胡秀林站在台阶上,比少年高出一个头,却有一种被他睥睨的错觉。
胡秀林移开目光,对谢如琢道:“这位想必就是你兄长了。”
谢如琢点头应是,转眼却疯狂朝他使眼色。
胡秀林笑笑,及时收回差点说出口的关于宝剑的话题,将人往里面迎:“前几日要的锅子已经做好了,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王妍儿这时撩开帘子,好奇道:“什么锅子?”
胡秀林一见到王妍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磕磕绊绊解释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还是谢如琢解救了他:“我自己进去看。”说罢,还没忘记回身把谢宜修拉上。
锅子是她想要的那一种,只不过不太精致,今天吃个团年饭肯定是够了。谢如琢这边拿了东西,那边谢宜修的注意力早被架子吸引走了,站在那里,抬头望天,脚下跟生了根一样。
谢宜修以前的家里,也有一副架子,比这一副大,比这幅高,上面陈列的是各式各样的兵器,小到拇指长的匕首,大到百人才可拉开的大弓,应有尽有。
每件兵器都是他父亲精挑细选的,他喜欢,父亲却不会轻易送给他,只说他什么时候能拿到架子上最高的那把剑,架子上的兵器就任他挑选。
架子下面守着父亲手底下最得力的副手,他足足打了两年,才能越过那些数一数二的高手去探囊取物的将喜爱的兵器收归囊中,然而那些站在架子下纵声大笑指点他的人,如今都已不知身在何方。
过了会儿,谢如琢也来了,她学着谢宜修的姿势看了一圈儿,所见不过是一些铁铸品,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让他关注了。遂道:“再看,这架子就该开花了。”
谢如琢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三声都没反应。”
过去的画面戛然而止,谢宜修被她从回忆的泥沼中拔了出来。他的周身弥漫着一种幼兽迷途式的伤感,让人觉得悲伤在他周围铸了一道墙,一砖一瓦都诉说着沉默的孤独与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