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扬州。
乾隆三十三年的扬州,依旧保持着它的繁华,好像这千年光阴,从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什么一样。
作为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城市,扬州不仅是大运河南线的核心节点,还是江北地区的重镇,老人言,过了扬州便不是江南水乡,再北面的人,就都是侉子了。
扬州,邵伯镇,从洪泽,白马,高邮,邵伯这几个大大小小呈南北分布,通过江淮之间错综复杂的水道连接起来的水域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邵伯镇了。
所以,虽只是一小小的镇子,但是因为地理位置险要,繁荣程度甚至比之西北边陲小城,来的还要厉害。
运河旁的码头边上,南来北往络绎不绝的船只不时停靠,更多的则是换上平底小船再南下。
邵伯湖到长江的这一段运河,河道狭窄,如果是游船画舫之类的,倒是可以直接通过,不过大运河上,运送货物的船只才是主流。
而为了载更多的货,往往这些从北地来的船,都无法通过这段水道,只能是换乘小船继续南下。
“漕运总督每年收那么多的银子,也不见拓宽一下运河,反而垄断小船生意,守着这一个邵伯镇,每年又是不知多少的进项。”
坐在画舫外的平台上,朱朝先默默饮着清茶,目光在一众来往的船舶上驻留,喃喃自语。
他自认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往往遇到沿街乞讨的乞丐,也会下意识的远离,并从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厌恶。
对于动物,朱朝先平素也没什么好感,甚至,某地大地震时,周围不少人都踊跃捐款时,他依旧是无动于衷。
可就是这么样的自己,在来到大清四年后,却从内到外的,恐惧起这个高度集权、极度封建的王朝来。
可怕,这是这四年来,一直萦绕在朱朝先左右的词。
每每想到胡雪岩这等做到了大清国商界最强的红顶商人,却依然落得个破产抄家的凄惨晚景。
朱朝先就不寒而栗起来。
要知道,胡雪岩可是有着左宗棠撑腰,都败的如此惨。
他朱朝先,不过一泗州乡绅,祖上还是武将出身。
费劲心机将朱朝越送到了举人,就已经是朱朝先的极限了,他期待朱朝越的这个举人身份,能成为自己和朱家爬向权力巅峰的敲门砖。
毕竟,朱朝先穿越过来的处境不算太糟糕,比起不少穿越者来说,甚至都算很好的了。
而身处庞大无可抵抗的封建王朝,朱朝先也没有主动掀起反旗,亡命天涯的勇气。
只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他是不会举起那面大旗的。
到底,起兵造反这种事,都是听着热血沸腾,实则如果真的要做,困难,将会像无穷大山一样压下来。
古往今来,乱世举兵者不计其数,最后胜出者又有几个?
何况,现在朱朝先所处的,可是我大清的康乾盛世,正值国泰民安之际,乱世举兵尚且不易,“盛世”举兵,与寻死何异?
清缅战争尚未结束,过后几年还有大小金川再叛,至于更远的未来,白莲教起义也是个大功。
如果能借着这些顺风车,朱朝先有信心能够爬到一个足以保全自身的位子。
上升通道既在,老实做一个顺民是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穿越者,都会做的选择。
“南来北往三只手,哪处山头?”
“大河边上黑咕噜,泗州小明王。”
“请进!”
扬州城内,一处装修简单的客栈内,朱朝先跟着小二左拐右拐,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