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来了两路的援军,几千的人马,对付侬智高已绰绰有余,眼前的险境总算是解了。这事儿之后,陈珙必须给赵官家上一道劄子,把这次的情况说一说。不单陈珙自己有退敌护城功劳,来援的诸位,也得给他们美言几句,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奖赏!
甚至连劄子怎么写,陈珙都已经想好了。几个该夸、该贬的人,陈珙心里面全有数儿,肯定不乱写。因为得意,知州陈珙喜笑颜开,已经在城上犒劳军士,喊口号给众人壮威了。笑的声音还格外大,隔着老远儿都能听见。
一看见“吴太守”一行人已进了城,陈珙干脆离开了座位,亲自端了一杯酒,从城墙上面走下来,大声叫道:“吴兄远道过来不易!我给你接风,快来与下官吃一杯!”这个时候,连张立也跟着一块儿离开了酒席,站在那往城墙下面看了。
侬军一进了城里来,立刻从西门开始杀起,见了人就砍,守军一下子都看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对。这情形陈珙看见呆怔了半晌,纳闷说道:“难道吴太守投降了蛮人?这不太可能!”
跟陈珙那个文官不同,都监张立那个厮,见这个情形,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立刻指挥人马防御。然而这时候早已经晚了:除了侬志忠一行外,连城外侬智高等人的人马,也已经从西门杀进来。城内的守军没防备,眨眼被杀了个横尸遍地。
说不得邕州城被侬军攻破了,侬智高将知州陈珙、通判王乾佑、广西都监张立等人,都俘虏了。才刚还喜笑颜开、相互吹捧的一桌人,这时候一个个被捆成了粽子,全都煞白了一张脸,再也笑不起来了。
现如今邕州城已经姓侬了,少不了众人要打扫战场,掩埋尸首。看见了没有死透的军士,再补上一刀。倘若有愿意投降的,经过上面人同意后,也就准了。除此之外,还得加固邕州城防御,以备宋军再过来攻打。还要打开仓房的门儿,看一看邕州城到底有多少东西,这场仗打下来赚了多少。邕州城已经得手的这件事儿,还要去各处的峒主那里报信。
一看见陈珙那厮的脸儿,侬智高眼里面就冒火,气了骂道:“你嘴里面说帮我讨封赏,让我一等再等的。我这边不行,你转脸就引荐交趾国朝贡!怎么他们就行了?!我们蛮人,被你当成猴子耍弄了么?!”
陈珙被捆得缩成了一团,被侬智高一问,口里面只好颤抖着道:“大王的事情,下官早已经禀报过。怎奈朝廷不允许,小人也是无计可施,无计可施呐!”
侬智高又骂:“我们不行,你转脸结交了交趾人,怎么又问我们要钱?两边的好处都想赚?!”陈珙又道:“哪里有结交交趾人这回事?我看大王的军师是黄师宓,此人之前就跟我有矛盾,他的言语不能全信!”
正在说间,突然黄师宓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叠东西。看了陈珙一眼后,黄师宓便对侬智高道:“这是军士们刚刚从邕州的库房里找到的,大王快看看!”
那叠东西不看便罢,一看把侬智高又气了个半死:原来那些不是别的,正是之前侬智高上呈给宋朝皇帝的上表,里面还夹杂着不少封书信。这些东西,全都是侬智高托陈珙上呈与宋朝皇帝的,原来陈珙一封都没有送出去,这些年全部在库房里吃灰!
蛮人这几年苦出血来,认真把陈珙当回事,觉得他是一个知州,找着他了,央他帮忙去跟宋朝的皇帝通融,事情会好办。谁知道这厮把众人当成玩意儿,白要了钱,一点事情都不给办!
对上了侬智高杀人的眼神,陈珙立刻颤声道:“大王不知道朝廷的规矩:这些东西,不能直接上呈给皇帝,只能留下来做底稿。给赵官家看的,还需要下官另写奏章!”
因这个话儿,黄师宓立刻问他道:“既然陈知州这么说,当初知州给官家上奏章的时候,肯定有一份奏章的底稿。现在底稿在哪儿呢?我让人去找!”陈珙从来就没过写过这个奏章,便是把邕州翻过天来,他能找到个屁的底稿。也就只好哑了声,不言语了。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陈珙没什么好解释的,口里面只有几句话道:“下官只求大王饶恕,留家人老小一条性命!”
因这个话儿,旁边还有劝的道:“不妨留他们一条命:杀了宋朝的命官,罪过不轻!大王三思啊!”侬智高骂道:“连邕州我都打下来,早造反了。还怕杀几个狗官么?全都给我拖出去砍了!”说不得军士将陈珙、王乾佑、张立尽数推出,就全都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