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我看的懂,这句字我也读得懂,可是说的什么我是全然不懂。”谢宇挠头道。
有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在,众人原本压抑的心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些。
“若是有心之人,岂不是看完便‘破法’去了?好在这后面也没教人怎么疯魔成佛的。”齐润山抖了抖那份被传阅完毕的手稿,整齐叠好后又交回了苏君桥手里。
“什么为妖成魔,不知所云,便是狗屁不通。什么正邪八类,信也罢不信也罢,只要没被我们碰上,便是万事大吉。”陈敬元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气呼呼道。
“等等,你方才说正邪八类?”苏君桥突然问道。
“是啊,正邪八类。怎么了?”陈敬元疑惑道。
“你是从哪看到的,这手稿上可没有提到正邪这两个字。”苏君桥只怕自己眼花看漏了,又快速翻起了那手稿。
陈敬元说道:“这…手稿上是没有,但在苏兄你回来之前便已经有人在讨论这‘类物通论’了,只不过大家了解到的没有你手稿里的齐全。我听他们谈论之时所说,确是正邪八类。苏兄,这…有什么问题吗?妖魔鬼怪为邪,道佛神仙为正,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问题大了…”苏君桥面色凝重,手指不住地轻巧着桌面。
齐润山见他脸色异常,沉思不语,又问道:“苏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君桥叹了口气说道:“我在亭前所听是‘法外八类’,待回到杭州时已然成了‘正邪八类’。可见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根本无需刻意煽动,便会有大把的人自然地将它们分了正邪。”
“这有什么不对吗?”陈敬元依旧不解道。
“以前或许没什么不对,”苏君桥无奈道,“但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那谒法还说:‘众生平等,天下万物同根同源,妖无必邪,道非定正’芸芸。”
他说话之时,已有人又拿了手稿去翻阅,接着连连点头。
苏君桥又接着说道:“人的成见之深,难以改变。加之日前大宋国多地频发妖邪作祟,伤害无辜百姓之事,想必接下来,圣上的封妖令,除魔令等等,将接踵而至。之后百姓惶恐,天下将大乱,届时必定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乱事。”
众人一阵恍惚,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半晌过后,齐润山苦笑说道:“苏兄深谋远虑,润山自愧不如。然则对于此事我们尚无法力及,既然无能为力,倒也不必如此担忧费神了。就如敬元方才所说,火还没烧起来,那便不如先谈点别的,可别浪费了这好茶好景了。这可是苏兄的一番心意。”
谢宇本就不是爱动脑经的人,听齐润山一说,便一下忘的一干二净,笑道:“对对对,齐兄说的是。”
陈敬元瞟了他一眼,又问道:“说起来,苏兄可信那类物通论?”
苏君桥却不答反问道:“那你可认同?”
陈敬元一愣,答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苏君桥把玩着茶杯,心里想却是回想这那谒法的所言所语。他点点头道:“即便不信,然而人言可畏,不得不防。”
苏君桥正待要再说些什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窗外,只见一怀抱孩童的美貌女子正望着他微笑。苏君桥一拍脑袋,起身向着众人道:“苏某尚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罢,还未等众人答应便匆匆离去。
出了楼外楼,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在一处树荫下找到了那位美貌女子。苏君桥急忙赶了过去,说道:“碧荷,你怎么来了?”
“爹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娘说你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孩怪腔怪调道。
“人小鬼大,”苏君桥轻轻敲了一下孩童的脑门,说道“碧荷,我…”
苏君桥话还未说出口,碧荷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记得我们娘俩啊?”
苏君桥大感尴尬,只得勉强笑道:“此次的开坛非比寻常,这不…”
碧荷又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先回家再说吧。”
苏君桥发现妻子并未生气,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扯开话题道:“这阵子我不在,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碧荷道:“家里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近几日城里来往多了许多和尚道士,也不知是何故。”
苏君桥叹道:“果然还是来了。”
碧荷奇道:“什么?”
苏君桥答道:“这次开坛有一奇论叫‘类物通论’,将那超脱自然之外的事物分作妖魔鬼怪、道佛神仙八类,主讲的人又是圣上十分看重的大儒。加之日前有妖邪作祟伤人害命之事,想来圣上也是着急,估摸着我还没回到杭州城,那封妖敕令便已传遍整个大宋国了。”
碧荷却是问道:“既然同为法外之物,为何道佛还能畅行无阻?”
苏君桥道:“碧荷你与我所想一般。那类物通论本就未分正邪,只是人们自然而然便这样认为了。”
碧荷又问道:“那你也认为妖魔鬼怪便是邪类吗?”
苏君桥想了想,答道:“妖魔鬼怪自然可以是一类,却未必是邪类。”
碧荷默然不语。两人一路再无话,朝着苏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