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像我见过的一个人,他是我的长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迟疑。
卫道咳嗽了两声:“是吗?”
“我叫许弋。”
他还想再说别的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就只能欲言又止。
“好。”
卫道应了一声,确认了,现在这个身体感冒了,尤其是喉咙,说话的时候像卷起一层沙。
心想:从前这小孩可不像这样。
“难道您就不想尝试一次近距离照顾小孩……”
“不想。”
“难道您就不想好好补偿一下小时候的自己?”
“不想。我没什么可需要补偿的,我觉得他自己肯定可以的。”
“不,他不可以。您需要去帮助他。”
卫道很想骂脏话,但是想了想,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干活去了。
一号在前不久获得正式的身份。
他一出生就因为家里吃不起饭被卖了出去,原本是要煮来吃了的,就是家里还有几个小孩,不好让他们看见,也不好让他们知道,又穷又忙,一路上跑了不知道多少里逃命,累得不行了,好不容易到了个似乎安全些的城镇准备歇脚,这个胎儿就变成了婴儿成了可以甩脱的累赘,或者一个可以换钱换食物衣服的宝贝。
他爹妈都是穷人,没钱识字,到处跑路,也没钱存起来给识字的夫子请了给他取个名字。
他一开始太丑了,他爹妈觉得卖不出价钱,要是脱手就死了,还得被追债,肯定不行。
养到一岁多就转手卖出去了,据说是给大户人家当下人,说了也听不懂,钱到手里就行。
那买人的大户人家姓许,他进去了就是家奴,不仅这辈子是他们家的奴隶,就是生了儿子孙子都要当他们家的家奴,世世代代做仆人。
小时候当他们家少爷的书童,跟着读书识字,后来长大点了,鞍前马后给那家的少爷打掩护。
那家少爷只有一个,一家子护着眼珠子一样护着人,时时刻刻要看住了,好像怕人长翅膀飞走。
四岁的时候,那家少爷逃课,他喜欢诗词歌赋,不喜欢打马舞枪,一身文弱书生气,他家里人一定要他去学武,他不愿意听话,就让书童替他去学武。
教武的看重书童根骨,一心以为这就是许家的少爷,并不藏私。
没多久,少爷逃课被发现了,受罚的是书童,罚他看护不利,罚他不守规矩。
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也为了给少爷一个警告,他受到严厉责罚,少爷为他求情,也必须打够五十大板。
也就是他身体不错,没有被打得一命呜呼,一身重伤却免不得。
许家是三代同堂,祖母最大,父母尤在,许少爷最小,看得最重,规矩最多,学得最忙,其实平时最闲,谁也拿他没办法,不想学了,就让书童代替他去。
书童肯定是听他的,但这也是知情不报,等同犯错。
平时是许母当家,手段严厉,对下人尤其不愿施恩。
这次抓住书童当典型,就要拿他煞煞下人们的威风,许母总觉得,府里的下人们过得太好了,衣食无忧,忙里偷闲,混日子的多了,就不认真做事,仿佛要踩在主子们头上,她忍不下去。
这件事又是跟她宝贝儿子有关系的,不能让好好一个少爷被没教养的臭崽子带坏了,更要重罚。
她看书童四岁多的年纪,身量不足,又小又矮,肯定十多板子下去就不行了,让人下狠手,冲着杀鸡儆猴去的,要杀的鸡是书童,要儆的猴是她儿子,所以这个书童必须死,即使不死,也得让她儿子看到不听话的下场。
这样以后才不会再犯。
打得书童奄奄一息之后,也不给吃,也不给治,也不给药,就让人送回屋子里休息,允许他三天不工作。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
卫道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