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禅院直毘人的书房时，久违的禅院家主正带着他的亲亲好儿子面对面坐着品茗。父子俩心情不错，气氛似乎还挺温馨。不过禅院直哉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脸色就变了，他咚的一声把茶杯扣上了桌。

禅院直毘人抬了抬眉，对着有些失态的儿子没说话。他转目看向我。完全没有打搅他们亲子时光的负罪感，我选择单刀直入。

“我写给母亲的信件被退回来了，家主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的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礼仪，茉莉。”

“……贵安，家主大人，直哉少爷。”我磨了磨后槽牙。“多日不见，能见到您身体安康真的太好了。”

一旁的黑发少年嗤笑一声。我没有理会，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收拾他。

“邮局把我先前写给母亲的信件退了回来，因为【无人查收】。打电话给医院也是含糊其辞，我信不过他们。”

我把手中的信件放在桌上，顿了顿。“我想要回老家一趟，去找我妈。”

“为什么？”

“这还用说，不见到我妈怎么可能安心！”我对无动于衷的家主绝望了。“那是我妈！”

“话说回来，家主大人不是一直都和医院有联系的吗？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越说越激动，连那些可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难道老妈她已经……”

“——你母亲已经回去了。茉莉。”

“…………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情况好转，月前就选择回家休养，偶尔才去医院拿药的。”禅院直毘人平静地说道。“注意礼仪，茉莉。我不想提醒你第三次了。”

“……”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水声，是坐姿略显放松的直哉正给自己倒茶。我握紧拳头，还没将满腹的不解问出口，禅院家主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限制你母亲的行动，说到底，她已经不是禅院的人，能得到庇护也是因为你在禅院家的缘故。”

他道。“还没发现吗？选择不联络你，是她本人的决定。”

……

“茉莉，我有问题想问你。”

——不好意思，我心情很乱，我不想听。

手疲惫地停在门框上，我没有回过头去。禅院直毘人在这时好像不再关心细枝末节的礼仪了，他只感兴趣一个问题。“当初你的母亲同意让我带你回禅院家，这样说起来是很好听，可你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桩交易。”

“说是我选择保护分家的女儿，不如说那个女人把你卖进了禅院家。”他说道。“她早就不是你的监护人了，茉莉。禅院才是。”

“但是直到现在，你依然还惦记那个破落的乡下，那个抛弃你的女人。”

禅院直毘人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慢慢地回过头去，发现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坐在长桌后方的家主给人说不出的压抑，完全不屑于收敛自己的气势。“我很好奇，你就一点都不恨她？”

“……如果我说有，你会让我回去再见她一眼吗？”

“所以你还想着回去。”

“不管怎么样，那个人都是我妈。女儿想见老妈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那张垂泪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我努力克制住肩膀的颤抖。好难受，可是他们在虎视眈眈，我不能在这一刻软弱。“……就算老妈真不要我了，能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吧。”

“您说呢，家主大人？”

……

禅院茉莉的离开，仿佛带走了这个房间的最后一丝温度。直哉不动声色地将轻佻翘起的二郎腿收好，他发现父亲大人的心情变得相当糟糕。现在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到底是个女人。”

禅院直毘人的脸阴云密布。习惯了一切都运筹帷幄，这种事情无法掌握在手的滋味对于家主大人而言并不舒坦。“还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您虽然拒绝了她，但茉莉肯定会想办法出去的，她就是那种叛逆的人。”禅院直哉其实更想说把她赶出家门算了，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父亲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道，“……难道，您还想再放纵她一次吗？”

禅院直毘人一眼扫过去，少年瞬间闭口不言。短暂的父子时光已经结束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禅院家不容置疑的主人。

而家主大人的心里，正思考他围绕禅院茉莉展开的剧本。

原本设想的剧本，在他第一次在医院见到茉莉时就已经写好了——被母亲改姓、抛弃，早熟的女儿会憎恨原生家庭。她会在伸出手的禅院家中找到生存的意义，对家主奉上忠诚，和直哉成为同伴，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出乎意料到的是，茉莉会是一个未经驯顺，反骨得让他时不时想起甚尔的人。

而她的身体素质又有尚未解开的奥秘。明明咒力低微，所到之处却能使咒灵退避——先前咒灵室的咒灵很多是被她身上的气给磨没的，仅有对付的那些咒灵也是实力大减，几乎是被迫与茉莉对峙。

是天与咒缚吗？不是，茉莉身上还存留着咒力，身体也尚未到达甚尔的强度。可她自身的存在就像一把刀剑，十分锋利。

这让禅院直毘人近不得远不得，不知该如何对这长着刺的璞玉下手。真想打开看一看其中的惊喜，可茉莉的性格太硬，一个不稳就有可能会玉石俱焚。

家主开始还计划着用时间来磨平棱角，可没想到机会赶不上变化。只是一份退信，他就看出茉莉依旧眷恋她那无能的母亲，甚至想再回到那破落不堪的乡下去。

——不过，既然有弱点，说明还有掌控的机会。

她会带来更多惊喜的。家主很早就有预感，把茉莉带入禅院可能是近几年最好的一笔交易。

“如果茉莉找到方法离开京都，你就跟上去。”

禅院直毘人眯起眼睛。“远远的跟着监视，找出她的秘密。”

“是！”

“还有，对待茉莉不要再孩子气了，直哉。”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禅院家主最后的话语让直哉倏然一惊，冷汗淋漓。“再被捆仙索制住，我可能就考虑茉莉当继承人了，呵呵……”

……

［收件人：甚尔（备注：无）

发件人：Super Mario

依旧又是失联的一天，不过没关系了。我收到邮局的退信，说是无人查收，可我母亲的情况分明另有古怪。

我去见了家主大人。老头子说了一些阻拦的话，我当没听到。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看看才能心安。大咖喱说他已经探清夜间守卫换岗的时间点，付丧神真的太有用了。

再说说你吧，甚尔老师。

知道做单亲老爸不容易，可是颓废的时间是不是长过头了？小惠的妈妈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下去的。搞没搞错，你可是强无敌的甚尔，快点振作起来。

PS，照顾好小惠，可以的话拍几张照片，我想要。］

……

邮件发出后的第二天，依旧没有回复。而我却收到了一个加急的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把黄澄澄的大门钥匙，正是先前甚尔使用过的那一把；不止如此，包裹当中还另有惊喜。我在箱子里找到一张小婴儿的满月照。

“这就是小惠吗！”

我把照片高高举起，内心弹幕不停刷着AWSL。“这也太可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