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俱利伽罗阴沉道，“我不喜欢那个人类。”

“巧了，我也不喜欢。”

“他一次次地阻碍你。”

“是啊，直哉那家伙真闲。小学生应该好好学习才是。”

“甚至还敢拿这把刀作威胁，迫你同意……”

“喂喂，我没同意，是‘战略性合作’，暂时合作而已！”

我赶紧打断大俱利伽罗的话。听起来像那小子占我上风似的，那可不行。“他三番五次地跑过来逼逼叨叨，烦都烦死了。不过既然他想求人办事，又能把我提早从小黑屋捞出来，就照他说的帮一回忙好了，以后抽他的机会有的是。”

“况且我也有那么一丢丢好奇甚尔的近况，都好几天没见着人了……”

在我刚认识禅院甚尔那会，他就时常不在宗家宅邸，每次回来也是一副经历了乱七八糟事后的惫懒模样。甚尔向来对禅院家的人守口如瓶，他也从来不跟我说起外面的事——虽然我都能猜得到。

香水味，血腥味，染到衣服上的二手烟味。甚尔肯定不是为做好人好事才出门的，那都是“大人该办的事”。

不过那都是他的私事，我好奇的也就是一个，“会是怎样的女人让他想收心了呢？想象不出来啊……”

“……”

不用被捆着蹲禁闭室，自由的感觉就是爽。打了个哈欠，我敲着二郎腿一上一下地晃。半天没有听到回应，角落那里静悄悄的几乎有些异常。

“？你还好吗，大咖喱？”

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黑发金瞳的付丧神抱着膝盖靠在墙角老地方。大俱利伽罗向来情绪不高，可这回气压低得快变成实质化黑雾。他目光冷凝，对着刀架上的打刀沉思。大概还在对被拿走的事耿耿于怀。

……也是，上一次他被我收在行李箱里，根本没看到我和直哉打起来的疯魔样。估计这回让活了几百年的付丧神三观刷新，没预料到大家族也搞这一套。

“我是不会再让别人带走你的，放心好啦。”

我举起手指向他保证。“以后我会牢牢握住你的。”

大俱利伽罗盯着我，突然来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嗯？这又是哪一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现在提这个还太早了吧。”

我迟疑地挠了挠头发。“毕竟监护人都换啦，这里又不是能随时退宿的旅馆……”

付丧神不耐烦地打断。“这种事情，全都无所谓。”

“……？”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不如现在就走，省得跟笨蛋一样白白浪费时间。”大俱利伽罗的声音里透着冷酷。“区区禅院又算什么，它不值得你在这里瞻前顾后。”

我刚想鼓掌，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不是在说我笨蛋？”

付丧神没好气地瞪人，我很委屈。“我可是你的同伴啊！”想了想又不甘心。“我十二岁不到，别对我有太多的期待！”

“正是因为如此，”大俱利伽罗不客气回道。“我对你根本没有期待。”

“…………”

好家伙，我当初和禅院直哉打嘴仗怎么没把这位精神小伙放出来。

这位哥平时话少得可怜，除了通常运转的“离我远点”模式外，对敌的时候还是挺嚣张的。光那“区区禅院”这四个字就能气死一个禅院扇和禅院直哉……外加半个直毘人。

而大俱利伽罗还在放大招。“你想要离开这里的话，甚至今晚，现在都可以。”

“哈？现在？”

我瞅了眼闹钟。深更半夜，凌晨两点，说走就走的旅行也不能这么搞啊。“带我出去然后呢？回去找我妈，还是露宿街头？”

“啧，除了那个地方，我还能带一位审神者去哪……”

大俱利伽罗似是无语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当然是【本丸】。”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我的同伴们一直以来都在那里沉睡。田中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拥有力量的你，他们绝对乐意奉你为主，前提是审神者必须归位【本丸】才可以。”

“本丸……归位？”

“没有审神者，本丸就什么都不是。除了被主人随身携带的我，也不会有任何付丧神醒来。”

不知何时起，黑发金瞳的付丧神已经步出黑暗的角落。他站定在床前，然后缓缓单膝跪下，与抱着抱枕盘腿而坐的我平视。

而头一次近距离面对那双金瞳，我竟然有那么一刻忘记呼吸。

原来大俱利伽罗的眼睛，真的和打刀缠剑纹上的黑龙如出一辙。锐利，冷凝，流淌着杀意。

虽然面前的人形在外观上是绝对符合人类审美的野性与不驯，可在美丽的外表下就只剩杀人刀剑的锋芒，全无半点人类的色彩。这种感觉真像是在和野兽对峙，我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