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剑无形瑟缩一下,终于不动了,直直躺在程伏手心里装咸鱼。
程伏抽抽嘴角,“噌”一声把剑收回鞘中。
这真的是什么宝剑吗?怂成这样。
燕离不错眼地看着程伏手上动作,突然又道:“剑意的衍生其实并无境界之分,只是这五灵域中的剑修大多愚钝,到化神才有自己的剑意。”
她话说到此,补充了一句:“为师便是化神期衍生出剑意的,可见这些人所说的仅仅是一家之言,并不适用于所有剑修。”
程伏:“……”确实是一家之言,普通剑修囊括出的经验当然不能适用于无容剑尊。
但是,五大灵域,就出了这么一个无容剑尊啊?!
燕离似乎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视线转而凝在程伏方才执剑的手腕上,眉峰微微蹙起,沉声道:“我差点忘了你身有禁制。”
程伏瞬间竖起耳朵,神色激动地朝燕离的位置横跨一大步,声调微颤道:“对对对对师父,我找你除了驱使不了殊途剑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身上的禁制。师父您踏上仙途已久,应当能看出我身上禁制的门路。”
燕离嗯了一声,淡然伸出一只手悬起:“把手给我,我看看你经脉如何。”
白皙修长的手软软悬在半空,在烛光摇曳的映照下,手背微微突出的细长骨骼边缘泛着阴影,纤弱又精致。
程伏莫名有些紧张,颤巍巍抬起自己粗糙的爪子,缓缓贴近自家师尊的手,再顺从地翻转一下,露出皓白的手腕——这处肌肤很薄,隐隐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两只纤细的手在朦胧的烛光中相覆,光影重重,竟然生出些不真实的意味。
程伏心如擂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与师父握个手都如此紧张。
一定是师父好看得太犯规了,才会这样。说起来,她尚未穿越前,就是一个坚定的白毛控。
原本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轻柔地探了一指搭在下面那只手的腕上,微拂一下。
燕离好看的眼眸中顿时生出点暗色,收起手,原本斜斜倚着的身体坐直,沉声道:“这就是个普通的卡修为的小伎俩,鬼修惯用给人造不痛快的,原本不难解。”
“但施术人在上面叠了一个血亲契。这契只能在施术人与中术者有血亲关系的情况下该契约才能生效,以施咒人的心头血为引,注入中术者的心脉当中,如果强行解咒,会损毁你的心脉,能否存活都是问题。”
程伏越往下听,一颗心便越发往下沉,就连心跳也好似被这一块块砖石一下下砸着。砸一下,心里便抽动一下,又沉又疼。
燕离接着道:“而决定血契解除条件的,是血契的见证媒介。媒介级别越高,解除条件便越苛刻。”
程伏没说话,心头仿若坠着一块重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雪发冷面的剑尊终于将手彻底收回,声音又冷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程伏心头:“不巧的是,这个契约的见证媒介,是天道。”
程伏如堕冰窟,遍体生冷。
天道,毫无疑问便是修者眼里最高阶的存在,能触碰天道、与天道定下媒介的人,其境界必是大乘之上,用凡间的民众语言来描述,便是“能够得道升天的大仙人”。
——亦是修真界人人向往,呕心沥血渴求的圆满之境,飞升。
她听见自己声音干涩,没什么音调起伏地问道:“那么,以天道为见证媒介的血亲契,可有解法?”
燕离道:“至亲心头之血,可解。”
程伏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勉强的笑。
施咒之人乃她的至亲,而这位对她施咒的至亲心头血早已入她心脉成契,她的至亲统共也便二人,其中一人既然对她施下这血亲契,就意味着二人已去其一。
即使她父母双方仍有一人在世,先暂且不说能否寻到,单说取心头血,就是必死的局面。
她双亲行踪不明十八年,一朝相逢,竟要手刃对方,取其心血?
程伏自问做不到。她不会做这种事,别说血亲,就算是陌生人的心头血,难道便能因为自身修为不涨,就因此夺取他人性命?
没有这样的道理。
金丹,金丹,金丹。
她如今是金丹期。终其一生,她都会滞留金丹,此生再无进境。
程伏有些木然,她呐呐地朝燕离一拱手,抿紧了唇,缓缓开口道:“多谢师尊解惑。徒儿……先行告退。”
言罢,她便转了身,步履缓慢,一步步踏出燕离寝殿,被不甚亮堂的昏黄烛光将背影拉得很长,影影绰绰,忽明忽亮。
燕离眉头皱起,掩在衣袖下的手无知觉地蜷缩一下,看着程伏的背影,突然出声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