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父亲吧,莫叫他再担心了。”
王婉听了母亲的话,嘴角咧出一丝微笑。这叫什么,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父母之间虽然有隔阂,但是情真意切演不出来,两人都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王婉站在楼上冲着父亲大喊,又举起手帕在头顶摇晃,王策这才注意到她。
隔着长街看到妻女的身影,王策这才感觉三魂六魄归位,五脏六腑安家。
一旁的管事在来禀告王策之前都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好了,现在骤然看见夫人和小姐,热泪盈眶,比身旁的王策还激动。
虽然中间隔着繁华的街市,隔着喧闹的行人,但一家三口就这样对望着,谁也不愿移开目光。亲情在空中交织,将三人的心笼在一起。
再没有一刻能像此时一样,让他们明白家人的珍贵。
嘚嘚的马蹄声踏碎温情的旧梦,奔马由远及近,路上行人纷纷惊呼退让,王策转头看向马上之人,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经挥下。
抬首,高头大马上是杨敏之猖狂的笑。
“好久不见忠君爱国的王大人了。”
“杨大人慎言慎行。”王策懒得理会杨敏之这样的小人,侧首,伸出手指将剑锋推下肩去。
杨敏之大笑,毫无顾忌地再次提剑横在王策脖子上。
这一举动,可就是实打实的挑衅了。
“瞧我,正事都给忘了。陛下让我来请王策大人进宫,王大人,请吧。”
杨敏之身后的侍卫拿出绳索,将王策双手束于背后,拽着绳子在王策身后大喝大骂,姿势如同训狗一般。
这对世家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王策并没有吭声。
且不说这是不是皇帝的意思,现在敌众我寡,若是他反抗无果,妻女定不会坐视不管,反而叫她们暴露位置。
现在看来,她们没有听他安排去王氏的庄子上,反而是逃过一劫了。
他屏住怒意,暂且跟着杨敏之进宫一趟。
孟长青和王婉站在客栈窗前,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就慌了神。
孟长青双眼泛红,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衽,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声沉重。记忆中的画面山呼海啸着向她袭来,她不住的发抖,眼泪簌簌往下落。
王婉见父亲被抓本就惊慌,见母亲又这番模样,忽然间巨大的恐惧沿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席卷她幼小的心灵,她手脚也开始酸软,下意识地握住母亲的手苦苦哀唤。
孟氏这才稍稍回神。
一列卫兵前来,向着杨敏之汇报,杨敏之听完神色变得暴戾,策马的短鞭甩到卫兵脸上,啪的一声,瞬间印上血痕,他坐在马上咒骂着。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了缰绳站在王策刚刚站的位置上,抬头向上望去……
三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王婉就快要站不住。
杨敏之看着王婉,暗沉的脸上缓缓露出得逞的狞笑,张嘴无声的说着什么。
王婉隔空勉强辨认,她嗓子如锁喉般干涩,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说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毫无犹豫,王婉抓着母亲的手就要逃离,孟氏却甩开她的手。
“母亲!”王婉疾呼,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婉儿,你快跑!我为你掩护!”孟氏疾呼,“快啊!”
孟长青双腿酸软,每一步都走的勉强,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王婉向外推,脸上已泪流满面。
从看到王策被抓那一刻,孟长青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停使唤,抑制不住的发抖,抑制不住的腿软,压根迈不动步子,她知道自己的病又犯了。
与其这样成为女儿的拖累,不如为她拖延些时间,争取逃生的机会。
王婉被推到房门口,她亦是眼眶通红,目眦欲裂,浑身筋骨都仿佛麻痹无知觉,每一声心跳都在脑海里放大,如惊涛拍岸。她知道母亲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为人子女,叫她如何舍弃父母苟活?
客栈堂下已经涌进卫兵,喧哗声传来,一旁的双成咬紧了牙,扯脱两人交握的手,拽着王婉飞快的奔向走廊的尽头的房间。
房内无人,两人已经无路可逃,双成疾步上前推开窗,向外望去,窗下屋檐虽窄,亦可勉强过人,客栈后面是一方干净宽敞的小院。她率先探出身子,踩在瓦上试试虚实,这才向王婉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