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往复,时光如旧,梁唐晋汉周,五代终归宋。
如今已经是汉乾祐三年,蜀广政十四年,公元950年。
蜀中的广袤大地上,绵州的一处山岭脚下,江水千年如故,缓缓东去。此地似乎已经承平多年,虽然还不能说是物阜民丰,倒也是安居乐业了。
从远处望去,一座背山面水的高粱华堂和众多房屋沿着江河星罗棋布。华堂地处东方,那高大的形势再加上西边绵延的低矮房屋,恰如苍龙抬首之势。
离华堂不远处,有一座码头,不时有江船驶过。
有诗云:高高华堂立山丘,远远流水引川舟。
可以看出这座广厦华堂的主人应当是此地的豪富了,不说田间地头上的土产,就靠着这码头、江河,稍加经营也是哗哗金银啊。
这华堂主人姓吕,名令,字是之。祖居此地,耕读传家,寒门之士也。少时虽也习过些文章,但到底没有文华之才。年至弱冠,娶妻生子,日常以教书为业。
吕令娶妻前后,仍然在一家私塾中教书,足不出户,半点不见发迹模样。及至幼子冲龄,吕令这才时常外出,跨县迈郡。
说来在吕家发迹之后,基本上可以说的是顺风顺水,一路平坦。但在这样的局面下,却也发生了一件悲切之事。原来吕家主母,在幼子总角之年就溘然长逝了。
而更加令人称赞的一点就是,富豪起来的吕令却一直未曾续弦,只一心抚养幼子而已。
再说眼下,吕家发迹已经十余年了。当年的冲龄幼童,如今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了。
吕令之子,吕家小郎君,吕率此刻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刚从枪棒教头处完成了武艺练习的他正眉头紧锁。
近些天来,他已经觉察出家中气氛的诡异了。
原来,一向对下人和善的吕令,开始变得严苛、挑刺了起来。动辄打骂不说,事后还一副没有出气的样子,一定要将其发卖这才罢手。
本来家中一切顺利,父亲吕令安排处理着一切事情。少年吕率听从父亲的安排,早读诗书,晚习武。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日子也一直都很顺畅。
但是最近父亲的举措确实不同以往,就是少年吕率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毕竟,他早已经习惯了家中大小事宜都由父亲的安排。但是如今父亲这般作态,他虽是个少年,但也无法独自安坐一旁了。
吕率下定心思,一定得把这个事情弄明白,为何父亲近来变得如此暴躁,难道是家中生意出了大问题吗?
日头很快西落,富丽堂皇的吕宅已经变得灯火通明了。
家中的下人们按时准备好了晚膳,而吕令吕率这对父子也如往常般坐在了吕家那宽敞的大堂中。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吕家父子默默地用着饭食。
等晚饭用过,下人们撤下了席面。
吕率开口吩咐所有人等都下去后,开口问道:“爹爹,家中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面色红润,满头乌发,看起来十分年轻,似乎毫无烦恼的吕令拿眼看了看自己儿子,呵斥道:“没什么事情,大郎只管用心读书、习武,不用去管什么腌臜事,予一会儿吩咐下去,让家中奴仆不再去打扰大郎!”
吕率无奈只得欲言又止,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成算。
翌日早上,家中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两个下人只是出了些纰漏,被吕令拿住了马脚后,就又是好一番责骂。
其后,吕令带着二人出门去了,顺手就准备发卖了他们。
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龙桥乡市集最繁华的部分了。酒楼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此处繁华程度,可以说是不下县中。
吕令带着两个奴仆在人群中穿行,不慌不忙。不时有“吕相公”的称呼响起,吕令也还礼应答。
吕率隐身藏在“福满居”酒楼侧面的小巷中,默默看着穿过人群,往西离去的父亲一行人,心中满腹疑思。
看着父亲一行人快要消失的身影,吕率带着斗笠,压低身形,装作行人赶忙跟了上去。
走了不到一刻钟,行人渐渐稀少,已经快到市集西头,只一些民房散落道旁,临水而建。
正当吕率准备继续跟踪时,前方吕令已经回转头来,朝着吕率的方向喝道:“大郎!你这是做甚,偷偷摸摸岂是君子所为,还不快出来!”
吕率乍一听闻,被吓了一跳,赶忙一路小跑到父亲身边,解开斗笠时,面红耳赤:“爹爹,我……””
吕令挥手打断:“无需多言,大郎且回家去,其余事等,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