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识荀念慈。这只是,他对于黑阳城英烈战死的那位护城使的敬意。
屋子很安静,只听得见低低的啜泣声。蓝清文也很安静,他的眼睛慢慢湿润,但并没有哭出声来。
该哭的,已经在昨天那个胜利的晚上哭完了,泪水早就干了。
最初阶段的崩溃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悲伤,都只会表现为麻木与空洞。
蓝清文微微低头,显然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了。
他轻轻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转眸,看向他左手边的那个人。那是这个屋子里除了杨安瑜以外,唯一没有穿丧服的人。
那人眨眨眼睛,“家主,节哀顺变。”
蓝清文不回话,只是看着他,看得那人有些毛骨悚然。
“家主大人……”
“我刚失去我母亲,我想和我的家人们聊点家事。”
“额,但是家主,公司那边……”
“但是你们还是希望我给你们一个关于未来的答复。”
“……”
那人看着蓝清文,点点头,“是的。”
蓝清文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累,真的很累,他的状态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憔悴。但在哭完一晚上之后,他必须努力集中精神,处理他作为家主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蓝家就是在危难之际。这份家业,他不去守,外面的狼呀虎呀马上就会奔过来,将那庞大的家业分食完毕。
他其实也可以选择放弃,作为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没能守住家业本来就是一件可以理解甚至理所应当的事情,但——
他是家主。
他不想看着自己父亲的家业就真的被人抢走,他不想让他们兄妹因为家业被扫荡一空,孤苦伶仃受人白眼地活着,他不喜欢那种幼时被人夺了家业,长大后再去千磨百折抢回来的复仇故事。
为了他身后的蓝清宁,以及郑修诚,他必须顶住压力,守住这份家业。
“嗯。没记错的话,我之前,和伯父聊过我父亲遗产的问题。”
蓝清文缓声开口。
“我当时说,蓝家确实没落了不假,但是我的母亲,她还在。
就凭她是领主宗族这点,我希望伯父您不要染指我蓝家家业。还请伯父不要把这个威胁,理解为清文的失礼。清文既然是蓝家的家主,就必须守住蓝家的家业。
伯父想要,可以,伯父养育照顾我们三人这么多年,我当然会给伯父应有的回报。但伯父要是做了不厚道的事,可就伤情分了,不是吗?”
那人嘴角抽了抽,“对,但是,令堂突传噩耗……”
“所以你们就觉得我蓝清文可以欺负了?”
“额,不是……”
“所以你们就觉得我蓝清文需要你们帮忙‘代理家产’了?”
“额,我们没有……”
“所以你们就觉得我蓝清文,真的是个连个寡母都没有的孤苦无依的孤儿了?”
“不是,家主,你听我说……”
“我今天早上就去和少将军——当然,也就是我那位二表哥——谈了些东西。”蓝清文歪头道,“我们谈的是……军功。”
“……”
这是,新一轮的威胁。
这一次,他蓝清文抬身价,不靠父母宗族,只靠自己挣出来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