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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善姜一五一十地回答:“皆因被撞翻的供品乃是波斯香料,为着下元节祭祀精心准备,各家珍藏许久,女眷这才怒火攻心。”

哪里是什么冲撞,毁了昂贵香料,才是女眷怒不可恕的缘由。

天子抚摸着拇指上的射决(扳指),“波斯商人跨海东来,顺着东北季风走,行船从扶南国而上抵达大唐岭南道,远行数万里才得此物,确实难得。”

所以,女眷恼火情有可原?这是什么偏心逻辑?

柴三妙内心翻个大白眼。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天子处,借着玄都观的名义,都在等个交代,既然窦宣仪搬出李太真,这个面子,天子还是要给的。

再怎样,世家贵女动手伤人都有失体统,更遑论还是玄都观的人,今日之错不可不罚。

“今日与事众人皆向玄都观请罪,认捐供奉,并赔偿小侍奉伤药的花销。”

天子开了金口,全了玄都观体面,众人虽然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

柴三妙眼见柳善姜立刻俯首称“喏”,认了罚,小侍奉一身淤青,委委屈屈都不敢哭出响动,自己的芙蓉玉冠也碎成了渣渣。

如此不公!一口窝囊气,硬是吞不下!!!

她也俯身在地,开口道:“三妙有错,请圣人责罚!”

掷地有声,干净利落。

???

众人不晓得柴三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适才看她禀告李太真的时候,说得一副和事老的口吻,现下又是作哪般?突然就转了性子。

天子这边本来觉得处理完了,抬脚准备走。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太真,又叫内侍重新上了新茶汤,问柴三妙怎么回事,并让其抬头说话。

柴三妙挺直脊背跪着,披头散发,青袍乌发衬得肌肤如雪,她自认有错,眉宇间却不见一丝惶恐。

李太真问她,“错在何处?”

柴三妙说:“贫道本奉监斋之命,督查观内各殿供奉之物,今日冲撞导致主殿供品染污,不可再用,恐会影响玄都观下元节祭祀。”

监斋实在不明白,柴三妙为何要自揭其短?本都敷衍过去了,事后弥补便可,现在说得如此严重。

天子听出了重点,“哦~是什么供品?”

柴三妙命小侍奉将庑廊地面上清理的碎冠和供品,放在托盘上一起呈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她揭开纱布。

“大殿供品,乃是《上清含象剑鉴图》铜镜,上铸连山水波纹、周易八卦纹、星辰日月纹与金乌桂树纹,铭文为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太清宫袁天师经年打造,独一无二。”

“……”

托盘上,碎冠和香料屑沾满铜镜,那镜面上斑斑污迹,分明是脚印和泥土。

柴三妙说这就是小侍奉倒地被踢打也要护住的所在,也是她之前不敢开口申辩的原因。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偏殿内诡异的静默。

太清宫法主修为甚高,当今天子特赐银青光禄大夫(三品),世人称为紫衣天师,深得皇家尊崇,这铜镜该是世间何等的宝物。

李太真一掌拍在榻几上,“混账东西!”

天子对跪着的柳善姜呵斥道:“还不认错!”

柳善姜重重叩首,不敢起身。

太真一怒,贵女遭殃。

天子发话,“凡是今日冲撞玄都观者,各家领回,闭门思过,至下元节结束,不得外出一步。”

各方都选择战术闭麦。

柴三妙的目光在厅里扫了一圈,看戏的,拱火的,天可见,河东柳氏的人缘是有多差。

虽然是罚了,可这火,还灭得真快,呵呵。

————

天子携宫妃自暗门低调离去,离去前关心了一下小居在观中的高家大娘子,大意是下元至,太常寺卿为着各式典仪忙前忙后,大娘子也该体贴些。

这是命她归家了!

高氏称喏,心里知道总有人嚼舌根,将高家的争执传到了天子跟前,说到底还是河东柳氏的事。

高文珺送母亲回到观中居所,收拾细软后,又折返回来找柴三妙,说:“本以为你是个温吞的人,着实没看出来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圣人面前耍花枪,佩服佩服。”

柴三妙客套道:“哪里哪里,高氏贵女,久仰大名,那些年曲江大宴上与素心女社的斗食大战,名扬长安城。”

随后她表示自己要先行去看顾小侍奉,与高文珺结束了闲聊。

后院居所里,监斋请了女医师诊治。

柴三妙拿起药瓶子,将小侍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涂抹,小侍奉疼得咬牙切齿,可是她又有说不出的畅快,自己身份低微,打心底感谢柴三妙替自己“报仇雪恨”。

柴三妙停下手上动作,认真道,“我还要谢谢你呢,你宁愿受气,也不说出铜镜受污,谢谢你本想保住我。”

人和人的情谊就是如此,在困境中互相扶持,才更显得深厚。

小侍奉说她家里是玄都观的佃户,家里人都唤她:阿鸳。

柴三妙便向监斋讨了阿鸳做贴身女侍。

监斋料理好小侍奉的伤势,当日又回到偏殿,向李太真回禀。

“《上清含象剑鉴图》……”

李太真手中正拿着铜镜碎片仔细瞧,瞧完将碎片放回托盘,和监斋对视,“将铜镜妥善处理掉,莫让圣人想起今日之事,以后还能找着它。”

监斋说:“明白。”

注释:

1、麈尾(zhǔ wěi)——麈尾是魏晋清谈家经常用来拂秽清暑,显示身份,隋唐仍在士大夫间流行,宋朝以后逐渐失传,像现代的羽扇,又不是扇。

2、道士时常进献带有道教图像的器物,以期与李唐皇室进行交流,参考葛洪《抱朴子内篇·遐览》中《明镜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