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入云的巨大的山峦中,小小村落,袅袅炊烟。
村口的栏栅上,一只半人高的巨大的狼首不甘地瞪着眼睛,挂在削尖的原木上,有暗红的血从断开的脖颈滴下,引来大量小虫,盘绕飞舞。
周围的血迹和栏栅上新鲜的断口,显示着一场大战刚刚结束不久。
有几处草房外挂起了白幡。
突然,一个小孩凄厉的声音冲破这片土地的宁静:“啊——阿瑶炸尸啦——”
……
苏瑶穿越的第一天,受到了原住民的热烈欢迎。
开场便是一头热血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然后便被沾水的柳枝狠狠抽了三五下,再被绑到正午的烈日下暴晒了数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才被解下来,送到床上,温水扇子苦药一番伺候,好玄才缓过气来。
而在太阳下晕眩到无法呼吸,与死亡差不多零距离接触了一番后,这位穿越者也已经很好的与现实融合,找到了做人的归属感,先前那些死就死吧、说不定还能穿越回去的想法一扫而空。
简单的说,他怂了。
就算想穿回去,那也得做好准备,一刀了断,万万不能再受这番敲零打碎的苦了。
缓过神来时,天已全暗,遥望低矮的窗外,远方山崖之上,苍狼啸月,噪音回响,幽幽远山,如在天迹。
一时间,千头万绪,满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整理着几乎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他一条条理顺自己的逻辑。
首先,他叫苏瑶,老爸说他尚在腹中时就不安分,成天摇摇摆摆,拳打脚踢,还早产,于是唤他阿瑶。
母亲……他从未见过母亲,老爸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生活里并不缺爱,父亲是书画界有名的大佬,成名很早,有大量的时间陪他,他的人生也很美满,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智慧和美貌,从小就是人群的焦点,就算爱好广泛,成绩依然一路碾压,每次升学考试后都有各种学校亲自到家来召生的那种。
然后,然后……
苏瑶按住额头,用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
但是想不起来,他记得地球,记得自己在单亲家庭长大,记得父亲叫他阿瑶,记得数理化公式和手机电脑,却记不得家在哪里,记不得好友,也不记得如何穿越了世界,过往的记忆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不清,反而是另外一个少年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少年也叫阿瑶,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智力有缺,无父无母,吃着村人的百家饭长大,在前不久的狼妖袭击里,后脑撞到青石上,生生闭过气去,醒来时,此阿瑶,便不再是彼阿瑶了。
少年的人生单调得令人发指,除去给村民帮忙打柴挖土,生活就只有吃与睡,仿佛只是一个等他穿越过来的赠送语言知识的工具人。
他甚至没有“我”这个概念,自然也就没有记忆冲突,只有一个孤单灵魂全然地新生。
苏瑶沉默许久,终是叹息一声:“行吧。”
先订个小目标,活下去。
……
一睡醒来,他的小目标遇到第一个困难。
“阿瑶,你怎么不吃?”头发带着微卷的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看着少年,把木碗向前方递了递。
苏瑶看着碗里白水煮虫子,虫身发涨,长有手指,色彩斑斓,红色的眼睛仿佛透过汤水看他,泛着诡异的光。
“村长说你昨天伤了元气,这些是他给你挖来补身体的,要趁热吃。”小姑娘提起昨天的事情,还有点小兴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很爱看这种大场面,尤其是巫祝在阿瑶面前跳巫傩时,那场面,她是真的没见过。
苏瑶正在心里大骂我就是饿死,从山上跳下去,也不吃它一口——
就在这时,一名健壮英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位昨天一只手就把他挂木头上晒太阳的壮汉,如果让他看出什么不对……苏瑶维持着面无表情,像记忆里一样,接过木碗,拿着筷子就嗦起“饭”来。
但是嚼下去的第一口,就让他震惊得险些维持不住表情。
那弹牙的口感,那爆炸的鲜美滋味,那咸甜适中的口感,不输给他吃过的任何一级大厨,而那吞咽之后身体传来的满足感,更是让他有一种精神上的升华感。
真香,太TM好吃了,虫子又什么样,他还能吃十大碗!
三两口下肚后,苏瑶意犹未尽,刚把碗递给小姑娘,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就按住他额头。
对面的村长的神情凝重,不言不语。
“怎么啦,村长伯伯,是又要驱邪吗?”小姑娘天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村长摇头,他声音沙哑又有些低沉:“倒是不用,阿瑶生死间走了一遭,我以为是被夺舍,但现在看来,灵肉合一,并无不妥,应该是原本缺失的魂魄归位、灵智苏醒,倒是白让他遭罪啦。”
啥,这居然是个修仙世界吗?
苏瑶满脑子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