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拿着这尊杀神的命格书,整日过得有多么提心吊胆。
司命星君话音未落,谢湛却陡然凉凉侧看他一眼。
那双素来幽深的眸子古井无波,他不说话时,更是看得人心里生寒,莫名的压抑感与一阵深入骨髓寒意油然而生。
“是小仙多嘴。”司命星君心中一跳,忙道。
脑子一转,司命星君心底暗道。
想必,殿下实在故意以渡劫为由,实则暗度陈仓,做另一番谋划。
似乎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司命星君摇摇头,直叹自己今夜若是没有叫住谢湛便好了。
瞧殿下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识趣得将这件事从识海里忘掉。
只是,对那位叫程安的凡人倒有几分不公。
此人生性为善,前世又颠沛流离,本该后半生尽享荣华……
司命星君心里摇头。
即是殿下亲临,那势必不会按照命格书上原定的模样取走,她这一生,恐怕就只能如此了。
念及此处,司命星君心底终归几分愧疚,便顶着压力再次拱手:“那谢少夫人自然是配不上殿下的……殿下,可要放她离开?”
谢湛知道他心中所想,转身却道:“毋须插手,我留她有用。”
星君正想告退,谢湛却又道:“留步。”
听得星君一个哆嗦:“神君请讲。”
谢湛凉凉道:“北境姜武太子向天求一桩姻缘,寻觅敌国楼兰公主。”
星君心念动了。
谢湛不紧不慢:“你若是想去牵线,即刻出发,速去速回,本君可以不知你的罪。”
星君闻言,如得大赦,连连告退,架着他的七彩祥云就往北边赶。
谢湛的眸色随着他的离去一点点暗下,最后成为一片不尽的寒色,杀气煞气横布眼底,仿佛周围都笼罩一层让人害怕的血气。
他抬手,召出重剑,视线往山脉的另一边。
天上,随着仙君离去,无数黑气渐渐浮现,哪怕隔着这样远,都有一种可怕的阴风袭来。
夜间,群鬼出门。
“修祈。”
谢湛再睁眼,周身虽无如此磅礴的灵气,语气轻轻淡淡,但眼底尽是傲慢讽意。
“群鬼若散,可敢一战?”
寂静之中,只有接二连三的恶鬼向他冲来,无人回应。
谢湛冷嗤一声,提剑便战。
群鬼源源不断,他却能凭借□□凡胎,凭一身极其朴实的武技将这些恶鬼挡在外界。
手中时寸斩断恶鬼,又如饮血一般发出耀目粲然的红光。
然而,群鬼中,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在他面前闪过。
是程安的模样。
周围环境骤变,他回到那日青果累累的树下,隔着高高的围墙,看到程安趴在树枝上,递给他一枝子挂满青杏的枝条,朝他露出一个羞涩灿烂的笑。
“那个,我把杏果给你,你能不能装作没有看到我啊……”
虽明知这是妖鬼把戏,可谢湛下意识抬手去接。
去接那个他上一次转身丢掉的果子。
随即却被一道利爪穿透右肩,热流顺着肩骨而下。
谢湛闷哼一声,视线回神,冷冷凝着面前群鬼。
“就这点把戏?”
群鬼顿时咆哮着一齐攻来。
.
一轮凉日从东方稍起,仙庙生布青石的台阶上,渐渐有香客谈笑来往。
程安起得向来极早,可今日不知为何稍迟,洗漱后便向仙庙红瓦金边的正堂走去。
谷平城无数少男少女一早便来仙庙进香,人群之中,不乏数位眼生的外地人。
她不由得心底感慨一声。
司命星君不愧是仙界劳模,主管众仙情劫的老仙,瞧着香火繁荣,比其他仙庙不知要多了几倍。
她踏入仙庙,但见一左一右两位仙使正在殿中摇签。
“据说,司命仙君庙里的签可准了,大少奶奶可想去算一卦?”
红玉见几个拿着签的人走过去,不由得几分好奇。
经了一遭,她即便不用求,也知道自己命格是什么样。
程安本想拒绝,可见红玉满脸跃跃欲试,只好点了头。
摇签仙使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见程安两人向前来,便点头道,“谢少夫人样貌不凡,仙姿卓约,一见有缘人,这一签,我家仙君便免了香火钱。”
程安:……
这还是头一个说她‘仙’姿卓约的。
不过…她同司命星君,确实还挺有缘。
她摇摇头:“香火钱还是要的,红玉。”
红玉应声掏出一沓银票,上前放入不远处的功德箱中。
仙使见状摇摇头,低喃一句什么。
“拿人手短啊……”
程安觉得这一声很是熟悉,便微微抬了眸瞧他,却正对上青年一双格外勾人的桃花眼。
正在她皱着眉思索时,仙使却将一份锦囊递到她面前,清清嗓子,一本正经。
“虽说命格天定……”
‘仙使’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向程安做出一个聊表祝福的动作,说他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可人间也有人曾言,人定胜天。所谓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我家仙君虽只能顺天意行事,但日后力所能及之处,想必……他定会愿意帮助谢少夫人的。”
话已至此,他不再多说。
这话听得红玉云里雾里,可最后一句话程安是听明白了。
司命星君是在……怜悯她?
她虽心底嗤笑了声,还是收下了锦囊。
她突然间还真挺好奇,自己命格书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