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医院冰冷的长廊显得格外的阴森冷寂。
一双干净锃亮的黑色皮靴迈着沉重和有些慌乱的步伐,从长廊的一头大步流星走向长廊的另一头,发出的脚步声在整个长廊里回荡。脚步声在长廊的尽头处,戛然而止。
岑彦宇抬头望着前面鲜红的“抢救中”三个大字,紊乱的呼吸忽的一滞,而后重重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呼吸之后,他走到眼圈哭得通红的李姐身边坐下,伸出手搂住她颤抖的胳膊,像是给她力量,也像是给自己的。
“我之前给他送药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他还笑着跟我说早点休息。我去花园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他屋里的灯还开着,我怕他又偷偷工作不按时睡觉,我就上楼去敲他的门,敲了几下都没人应,我心一慌就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他倒在地上……”李姐说着又小声抽泣起来。
岑彦宇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安慰道:“李姐,先别自己吓自己,医生现在在抢救着,会没事的。”
“对,先生福大命大,会没事的,之前医生都说他的病情稳定好转了。”李姐双手握紧,心里又将刚才的话默念了一遍。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李姐忍不住向岑彦宇絮絮叨叨道:“在别人眼里,先生很冷酷,不近人情,别人都怕他,但是其实他的心地并不坏,看他对我和廖伯就知道。他为我们都买了房也存好了养老的基金,他就是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我们两个人无依无靠。我们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其实真的很不容易,有权有势了又怎么样,身边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她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来眼泪。
岑彦宇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李姐的胳膊,沉默地看着“抢救中”三个鲜红的大字。
不久之后,易浩鹏从抢救室里被推了出来,住进了加护病房。主治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表情凝重的告知岑彦宇,易浩鹏的病情急转直下,他们已经无力回天,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人最惧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看到了希望燃起信心之后,迎来的是彻底的绝望。
岑彦宇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易浩鹏,他原以为不会找到他的巨轮在飘渺的大海上看到了他,那艘承载着所有希望的巨轮向他驶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巨轮在准备驶到他面前的那一刻突然调转方向,残忍的一去不回。
这种仿佛将人凌迟一般残忍的话,他如何开得了口?
以回去熬汤为理由劝服李姐回家之后,岑彦宇独自在病房里等待易浩鹏苏醒。
当春日里的暖阳照亮大地,世间万物沐浴在阳光之下开始生机勃勃的一天,易浩鹏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窗外跳跃进来的阳光,而后他顺着阳光望去,就看着在阳光之下靠在沙发上打盹的岑彦宇。
阳光照在他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折射出模糊的光,让他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遥不可及。
易浩鹏就这样贪婪地望着他,不愿意将他唤醒,直至他慢慢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之后下意识望向易浩鹏的方向,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他瞬间清醒过来,往病床奔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易浩鹏虚弱地摇摇头,他摘下呼吸面罩,气若游丝地说:“我想回家。”
岑彦宇强忍住奔涌上头的情绪,一边为他重新戴上面罩,一边柔声说:“现在还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