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官差摆着手赶人,不耐烦道:“官府的卷,岂容你们说看就看?回去回去。”
秦山芙被推了一把,不由心头冒火,上前一步道:“大人如此拒绝,可有道理?本朝律法有明文,死囚案件的卷宗,家属要看,官府不得阻拦。别说眼下只是在府台衙门,就算这案子进了大理寺,我们仍旧可以借来一阅!”
门口的官差一愣,反应倒是快:“你们不是说上次阅过了吗?本衙门只让阅一次,多了不准!”
秦山芙接口道:“律法只说了可阅,并无限定阅几次,官爷,难不成您一人还能就地造法不成?”
“你!”
秦山芙步步紧逼:“还是说,是上头有人给大人打了招呼,倘若有人自称是蕊环的亲属,就一律撵出去?”
“呸!你胡吣什么?!”官差一听这话就像被戳了肺管子,怒斥道:“大胆刁妇,竟敢污蔑衙门,来啊,给我绑起来!”
官差一声令下,几个携刀的衙役上来就将秦山芙和郑大娘扯住胳膊往一处拖去。郑大娘惊慌不已,秦山芙一边挣扎,一边怒道:“还没有王法了不成?堂堂官府,说拿人就拿人,大人倒是给个明话,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触了哪条罪?!”
这官差也彻底撕破脸皮,无赖道:“官府想拿谁就拿谁,还要理由?你不反了天去!押走!再多说一个字,着人拿板子抽你!还不信治不了你一介女流!”
“慢着!”
忽然一声浑厚的男声响在身后,秦山芙只觉这声音略微耳熟,一扭头,发现竟是当日在客栈帮店小二讨银钱的绿林好汉!
那日只在楼上遥遥观望,看不真切,如今近在眼前,只见这男人气宇轩昂,身材高大,自带一身雄浑的煞气。
他两步走近,对官差冷冷道:“这两位妇人犯了何事,官府竟如此蛮横拿人?这二人可是朝廷钦犯?”
官差没想到刚拿下一个刺头,又冒出另一个,当即火道:“不是钦犯又怎地?你是何人?难不成想陪她们一起下狱?”
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不说话。忽然从旁边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役,冲着官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不想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官差老爷,当即惨白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到男人脚边。
“窦参领,窦大人……我、我……小的……”
窦参领?
秦山芙心中一惊,看他两眼,也跟着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这个衔是什么官,但看官差的反应,恐怕此人来路并不简单。
地上的官差跪着抖成一团,嘴里胡伴着些请安的胡话,语句颠三倒四。窦近台不为所动,只沉声道:“你还未回话。我方才问你,这二人可是朝廷钦犯?”
“不、不是……”
“那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拿人?”
官差煞白了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给窦近台磕了个响头,连忙认错:“小的糊涂,小的知错,小的这就放人!”
说罢连忙让衙役松了手。
官差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窦近台转向秦山芙,眉目冷淡地打量着她。
站在一边不说话倒是个文静的小娘子,可方才咄咄逼人起来,浑似一个亮了刀刃的死士,颇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秦山芙见他转过来,上前对窦近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相助。”
窦近台嗯了一声,问:“来官府所为何事?”
秦山芙不答,沉默了。
贵人问话,怎好不答。郑大娘正哆哆嗦嗦想解释说她们来调个案卷看看,不想秦山芙突然抬手拦住了她,让她不要开口。
“禀大人,我们此番前来,是为击鼓鸣冤。”
郑大娘闻言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
不是来阅卷的吗?怎么突然事态升级,就要去击鸣冤鼓了?
然而秦山芙方才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蕊环的案子确实水深,玉卢县瞎判,贺州知府遮掩。他们昨天才去了一趟玉卢县,今天知府衙门就将她们拦在门外,不让再碰这件案子了。
秦山芙不知道知府里面是什么情况,但就照今天这情形,恐怕就算不将她们押入大牢,也还有其他幺蛾子等着她们。
要知道,知府衙门复核案件不一定升堂问话,如果眼下她们就这么回去,恐怕下午一纸核准死刑的文书就下来了,届时可就真得进京敲登闻鼓了。
所以事不宜迟,她不能给知府衙门动手脚的时间,正好此刻有贵人在场,不如立即鸣冤报官,让知府衙门当场给个说法。
秦山芙郑重地向窦近台福了福身子。
“窦大人,玉卢县有一判了斩刑的案子有重大冤情,我们是那死刑犯的家属,本想查阅卷宗,不料却被蛮横阻拦。既如此,我们只能击鼓鸣冤面禀知府大人。今日有幸得大人仗义相助,民女斗胆请窦大人稍留片刻,为今日被拦之事做个见证,免得被那黑心的说我们污蔑官府,又要拿我们下狱。”
窦近台微微一惊,心想这小娘子胆子着实大,竟敢支使起他来。
然而帮人帮到底,今日左右无事,他倒来了些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他扭头对随从小厮耳语几句,又面向秦山芙道:“可以。”
秦山芙又向他行礼道谢,末了便朝郑大娘严肃道:“郑大娘,前去击鼓吧。蕊环的命留不留得住,就看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