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哪儿啊?”直到看到熟悉的地标时,宋醒这才醒悟过来,后知后觉的问道。 “就在附近。”苏眠含糊的回答,眼神飘忽。 “哦,看!我家就在那,下次你可以来找我玩哦!”宋醒小姑娘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一本正经的嘱咐着苏眠要时常来找她玩。 苏眠没有回话,轻微的皱了皱眉,乌黑的睫羽掩住了他所有的心思,走到住宅楼下,安静的望着小姑娘笨拙地收伞。 宋醒好不容易折腾完,这才注意到站在她身侧的苏眠,发尖好像还在滴着水,鬓角出的发黏在脸颊上。水珠从那漆黑的发丝上一滴又一滴的掉落,染着发色,让她在瞬间觉得,那流出来的水也会是黑的那般。 “你身上怎么这么湿?”宋醒小姑娘狠狠皱了皱眉,撇撇嘴,莫名觉得有些生气,她把伞交到苏眠的手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踮起脚帮他擦着鬓角的水珠。 “谢谢……”小小的苏眠有些害羞,小声地嘟喃了一句,尽管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但是他还是僵直着脖子任小姑娘认真地擦着。 那天留给小宋醒最后的记忆就是雾蒙蒙的雨中小男孩愈走愈远的背影,孤单寂寥,挺直的背脊就像一棵竹子一般,乌黑柔软的黑发被打湿后软软地趴在脑后,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暮色沉沉的黑夜,突然被一声清脆的杜鹃啼叫惊醒,宋醒恍若大梦初醒,望着窗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黝黑冷峻的树枝,一双有着极深瞳色的丹凤眼就这样不期然浮现在脑海。 舞台上那匆忙的一瞥,只是大约看清了他的五官,从小时候就知道,他的眉眼生得极其好看,平日里不笑时寒气逼人,一笑起来突生明丽,给那长而隽美的眉眼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心下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既然是幼时的玩伴,又这样帮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去看看他。 城市的另一边,林立的商厦高楼,各式店面一家挨一家,酒店饭馆歌舞厅,写着清仓甩卖字样的商店,人群熙攘,音像社门口的大音箱里放着很吵的粤语歌。 这个叫达濠娱/乐/城的店面很宽,外墙镶着白蓝相间的马赛克,透过敞开的四扇大玻璃门看进去,排列紧密的游戏机和仿真机陈列其中,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电子合成声。 “艹,真他妈能蹭着点儿啊碧姐!”一个尖锐粗犷的声音响起,“现在才过来,等得我肝都颤了。” 梳着脏辫的女孩只是冷冷地瞥了说话的男人,停下摩托车,拔下钥匙,不紧不慢地取下头盔,清丽的面容这才显现出来。 呼啦啦的一般人围上来,最前面的男人长着张娃娃脸,光头,皮肤干干净净的像颗鸡蛋,两只眼睛滴溜滴溜乱转。 “进去说,华崽儿。”与面容不相符合的是女孩偏中性的独特嗓音。 “好,进去说。” 男人听到这话却是怪模怪样地笑了起来。 进入娱/乐/城,七拐八拐,一帮人进入后面的房间。 房间的式样就像是普通的宾馆一样,规规矩矩的八仙桌,一行人按着顺序挨个坐下,桌上摆置几份精致的冷碟拌菜,狗肉煮的喷香烂熟,撕成易入口的细块。旁边摆着南城特有的精制狗肉辣酱,撒了些细细的香菜末儿,红绿相映地盛放在食客面前的白瓷碗中。 “别看这儿门脸挫,味儿还是不错。”华崽儿叼着烟,看着桌上的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陈碧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她对这些委实不感兴趣,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华崽儿,语调平淡,辨不出喜怒。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头发没了。” 一时间大家仿佛都静止了,各个眼神莫测的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谁不知华崽儿因为犯事儿蹲了一年多的号子被剃光了头发,这话说出口就像挑衅,华崽儿身后的小弟已经有人骂出来,“艹,说他妈什么呢!” “都他妈跟后面干鸡.巴毛!”华崽儿当即回头骂道,“滚回去看机器去!”后边站的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游戏厅,他这才摸着自己的光头转过来不以为然地笑。 “嘿嘿……夏天嘛,凉快儿。怎么着?喝两杯?”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块头坐在他身边,穿着脏兮兮分不清灰黑的紧身背心,虽然不高,但是肌肉紧结,脖子上筋脉随着手臂的伸缩不时错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刺青,形状诡异,看不清是鸟是兽。 华崽儿看了黑大个一眼,向陈碧水面前的酒杯一扬下巴,黑大个立刻起身敬酒,他看起来比华崽儿大几岁,但态度很是恭敬,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行事。 陈碧水并不去看面前斟得满满的酒杯,只是盯着黑大个儿,阴冷冷地笑了起来。 黑大个儿没什么表情,只是低下头去。 陈碧水嗤笑着,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狗肉,慢条斯理地沾上辣酱,放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嚼完了,这才说了一句。 “你倒是运气好,刚出来就有人进去了。” 华崽儿拿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脸色一崩,只是一瞬,便恢复往常的模样,赔笑着: “都是运气嘛!老天爷就这样安排的,谁又改得了呢!” “是吗?”陈碧水的语气毫无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紧接着,她抬起头来,紧盯着旁边的黑大个儿,笑着说了一句,“袁波儿,你倒是蛮识时务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袁波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陈碧水,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华崽儿抽了一口烟微眯着眼看他们,“碧姐今天来肯定不是跟我身边人客套的,我也打不起这哑巴缠了,直说吧。” 陈碧水却是兀自笑了起来,仰脖吞了一口酒,面色微微红润起来。 开了嗓,“你把他弄进去的?” “碧姐非得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那小子自己犯了事,又能怪谁呢?”华崽儿坐直身体,苦笑一声。 陈碧水专心致志地扒着花生,好像根本没把话听进去,眼皮都没抬一眼。 “别拿个屁话糊弄我,华崽儿,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实话。” “碧姐,”华崽儿一脸哭相,“实话都告诉你了,你自己不信,那有啥办法?有时候运气不好,就是脚踩到狗屎了,进局子了,那谁有办法?” 陈碧水终于抬起头,正视了一眼贼溜溜的华崽儿。 “我就问你,于揪这事有没参与?” “哎哟,碧姐,老爷子的事我怎么清楚!”华崽儿急急忙忙地说道。 陈碧水眼神像刀一样刺过去,华崽儿被刺得瑟缩了一下,“反正老爷子知道。”说着,却是闭了嘴不再说了。 陈碧水眼不抬眉不动,嘴巴轻微抿了下,不在说话。 “那小子贼精,你放心,谁吃亏也轮不到他!”华崽儿看不过去她这副颓丧的模样,提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