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驾崩,民间一百日内禁止作乐。 出了这等大事,众人内心惶惶,也顾不上继续参加月旦评,纷纷告辞离去。 原本一双眼瞪着刘悦不放的阿柯,也没空在理会她。转身便跟着面色大变的刘宏,急冲冲的奔回宫去了。 “天子驾崩如此大事,二皇子却出现在此地,显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看来大位之争,尘埃落定了。” 刘悦轻笑:“不过是先皇一时心血来潮,波澜未起何言纷争。” 徐喆看她一眼,忽然满怀复杂的叹口气:“眼前虽然波澜不惊,然太子尚未成年,便是登基恐怕也不能服众。朝中宦党外戚尾大不掉,各州士族门阀视机而动,加上流民叛乱接连不断……大乱之时不远矣。” 刘悦朝他挑眉:“既如此,鹤鸣便与我一同前往并州如何?” 徐喆抬起酒壶一饮而尽,开口拒绝:“时机未到,我与月娘之约尚有半月。一时半会间,我可舍不下这暖玉温香。” 刘悦嗤笑:“好一个宁愿牡丹花下死的风流男儿。” 一仆自远处奔来,气喘吁吁的跑到东陵君的身前。对着他身侧一名面色十分不好看的华服男子行礼道。 “小人乃国舅门下仆事,见过中郎将。” 华服男子脸色稍缓:“寻我何事?” “天子驾崩,国舅命小人请中郎将入府议事。” 闻言,男子看了东陵君一眼。接到男子示意,东陵君只好抛下这虎头蛇尾的月旦评,跟在那男子身后一同往渠龙园外走去。 “那便是李韶长子李元,先皇亲封的虎贲中郎将。”徐喆指了指离去的华服男子背影,啧啧两声:“可惜东陵君这番精心布置,全赋予东流了。” 刘悦顺着徐喆示意看去,只隐约瞧了个背影,疑惑道。 “镇国将军李韶世袭一等爵,手中虽无实权,可若论起声名。这汉家天下委实找不出,能比世袭罔替的琅琊李氏更加有名的名门士族了。这李元即为李氏长子,怎得还需东陵君为他扬名?” 徐喆笑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元虽为长子,却是从旁支过继而来。过继李元之后一年不到,李韶又得了一亲生子李逾。据闻李逾年少聪慧,极得李韶宠爱。” 徐喆说得点到即止,但刘悦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微妙之处。虽说过继的儿子在律法上,和自己的亲身儿子权利义务都是等同的。可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别人的儿子再好,也比不过自己亲身的啊! 看了李元离去的背影,刘悦十分同情:“过继之后一年不到,便有了弟弟。月旦评即将扬名之际,又遇天子驾崩……这李元的运气可实在太过一波三折了。” 刘悦和徐喆都自认是洛阳过客。便是天子驾崩这等大事,最初的感叹过后便丝毫不能影响其心境,犹自有心思站在原地说些闲话八卦。 瞧着先前还热闹非常的渠龙园渐渐安静下来,刘悦正想跟徐喆告辞。一名眼熟的仆人又急冲冲跑回园中,抬着头四下张望。一眼就瞧见亭中比起旁人显得格外优哉游哉的两人。 那仆人一路小跑到刘悦眼前,忙不迭得吐出一句话。 “敢问可是刘子安先生当面?” 刘悦认得这人,正是先前请李元入府的国舅府中仆事。 “正是鄙人。” 仆人松口气,连声道:“国舅请先生入府议事。小人不知先生也在渠龙园中,若不是东陵君提醒,小人险些错过先生,误了国舅大事。” 天子驾崩,卫国舅不坐镇宫中主持大局,反而大肆招人入府议事,莫非宫内生变? 刘悦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含笑辞别徐喆,跟着那仆人往国舅府行去。 进入卫国舅的书房,里边已经坐了满满一屋人。刘悦粗粗一看,除了李元她单方面见过之外,其余人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能在这紧要关头被找来的人,即便不是卫国舅的心腹也该是洛阳城中的实权人物。刘悦自认初来乍到资历浅薄,也没有向卫国舅效忠的意思。面对这一屋子的人,当然努力收敛起存在感,权当自己只是来凑个人数。 卫国舅面色沉沉,一语不发。众人几乎都是刚闻天子丧钟,便被招入了国舅府。来得格外急迫,皆不知卫国舅到底出了何事。熟识之人彼此交换一个茫然的眼神,便一脸肃穆端坐不动。 见到刘悦,卫国舅脸色放缓,指着右侧特地空出的位置,开口道:“先生终于来了,请入 座。” 比起旁人,卫国舅对待刘悦的态度几乎称得上礼贤下士了。对此,在场诸人都是心头一诧。原本见刘悦年纪轻轻还不太将他放在眼里的人,纷纷对其侧目而视。 这般年纪的小儿,也不知究竟有何本事,能让一向刻薄寡恩不恤士子的卫国舅另眼相看? 一来就被卫国舅架到了火上的刘悦心中无奈,只好在众目睽睽中坐到卫国舅身旁,主动开口询问。 “天子驾崩,事务繁多。国舅招我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卫国舅脸色又是一沉,愤愤道:“我与天子年少结交,感情深厚。而今天子驾崩,我实痛不可言,本欲入宫协理后事。然十常侍把持宫门,意欲除我而后快!若不是潘司马及时送出消息,我已折在宫中。宦党如此嚣张,实在可恼可恨亦可杀!” 在场众人虽说或多或少与宦党有点联系,但当着卫国舅的面,自然要作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李元当即拍案而起,主动请缨道:“请予我五百人马,我这便去冲进宫去,将那些宦党通通绑出宫门,交给国舅处置。” 卫国舅却不同意,摇头道:“不可。皇后太子尚在宫中,兵卒粗鲁,若是冲撞了贵人反倒是我等之罪。” 李元犹自坚持:“国舅勿忧,我自会好生约束兵卒。如今宦党磨刀霍霍,国舅若不抢先出手,只怕最后沦为鱼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