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崖身上的气味如此亲昵地围绕在她鼻端,晏妍猛地惊醒过来。
她竟然是躺在秋崖的床榻上睡觉。
晏妍呆呆地坐着发愣,她想不起自己怎么会跑到秋崖的床上。
她好像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然后呢?
难道是锁缘心咒又发作了?
可是秋崖并不在她身边啊。
这一觉睡得很饱,晏妍精神充沛,下地寻找秋崖。
以她对秋崖的了解,他并不爱乱逛。
毕竟不管七净殿多大,住上个几百年也该腻歪死了。
所以他平素无事就在他的寝殿内呆着。
可此时,他人却不见了。
冥里魔君从梅瓶里钻出上半身,幽幽地提醒晏妍:“他出去了。”
秋崖太会折磨人,不知不觉间,同患难的晏妍和冥里建立了类似革命同志般的情谊。
晏妍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阳光烈烈,把七净殿四处弥漫的先天灵气都晒淡了几分。
她问冥里:“他去做什么?“
冥里魔君摇摇头,凝重道:“我看他刚修炼出来的一身魔气不加收敛,就那么大咧咧地走出去了……”
晏妍领悟到他的意思,脸色一变:“他是……不愿伪装了吗?”
虽然刚刚入魔换体成功,但这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秋崖此时真正的实力就跟刚入门的小弟子差不多。
如果暴露,七净殿不会放过他。
可晏妍知道秋崖很邪性,他做出什么她都敢信。
咒还未解开,她不能让他出事。
想象下,万一秋崖入魔的事暴露,他被关进小黑屋或者水牢之类的可怕地方,她可是会因为咒法生效而被迫陪在他身边的啊!
等她把锁缘心咒解开,他爱怎么作她才懒得管。
晏妍找了一大圈,都未曾见到秋崖的身影,她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不知不觉间,晏妍找到了七净殿冷僻的边缘,那是位于灵气瀑布下的一座高塔。
晏妍仰起头,看着站在最顶端的秋崖。从高空坠流的先天灵气扰动气流,卷起凉爽的风,秋崖的白衣猎猎招展。
他好像化作一只白鹤,马上要飞出这片囚禁他的庞大结界。
总算是找到了!
晏妍跑上塔顶,正好看到秋崖向前迈出一步,白鹤张开了翅膀。
晏妍瞳孔猛地缩小。
秋崖想闯出去?
晏妍脱口喊道:“仙君!”
她扑上去,死死拽住了秋崖的袖角。
解开咒前他别想跑!
秋崖颇为愕然地向晏妍转过脸来,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破碎的情绪。
他忍了太久太久了。
七净殿,是一个庞大的笼子,他是笼子里不需要有思想的木偶。
如今他换了魔体,不必依赖先天灵气,这七净殿就困不住他了。
他站在塔顶,穿过透明的结界眺望远处。
山下有个小镇,这些年的时光,小镇从无到有,从小变大。
特别是到节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秋崖想知道他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定比他的有趣许多。
但他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窥望。
洛樱自诩是侍奉秋崖时间最长的侍女,但她永远都猜不到秋崖会羡慕那些住在小镇中的人。
什么仙君,谁爱做谁去做。
他对这个名号厌恶极了。
对在七净殿中这些时日的生涯,也厌恶极了。
晏妍紧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道:“仙君,不要冲动。”
秋崖微微歪了下头,误会了她的意思,露出似嘲似讽的笑:“你怕我自杀?”
可真稀奇,竟有人会关心他。
“啊这……”
晏妍呐呐地,她……她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秋崖往后退了两步,便立在了塔的边缘,脚下一片白茫茫,如果坠落,不知道会掉落多深。
晏妍悚然一惊。
就见秋崖欣然一笑,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坠下了塔!
晏妍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下意识地扑上去抓住了秋崖的手。
然后就被秋崖拉下了塔。
耳旁风声呜咽,潮湿的空气凌冽地抽打着晏妍的脸。
七净殿内不可飞行,晏妍使不出什么自救的法术。
不是吧不是吧,她在这个世界的结局竟然是摔死这样不美观无意义的死法吗?
此时她伏在秋崖胸前,竟然听到了他愉悦的低笑声。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晏妍胸口顿时冲上一股热气,语调都尖了起来,第一次喊出了他的本名:“秋崖你别他妈闹了!”
秋崖笑声微顿,他抿了抿唇。
魔气从他身上散发,如无数章鱼触角伸向塔壁,吸附。
秋崖搂着晏妍的腰,回到了塔顶。
晏妍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她就知道秋崖是在恶作剧!故意看她惊慌的模样吧!
太恶劣了这人。
忽然间,下巴被秋崖捏住,晏妍动作一僵,只听他轻柔慢声:“全天下的人都只会唤我仙君。秋崖这个名字……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晏妍:从书里啊。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告诉他。
她视线瞥到一边,嗔怪似的:“仙君不是认定我是魔道派来的卧底的?那我知道仙君本名也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