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荆点点头:“父亲放心,一定办妥。”
这个冬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与胡狄有一战,且战况尚不明朗,京城里的百姓竟然又聊起了四年前的燕老将军来。
各处的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又讲起镇北军的传奇。而与此同时,一件近来的事也在市井之中广泛传开。
说的便是镇北军里一个副将名叫余世缨的,有不少人还记得这位将军的名字,说是他女儿从代州远到京城,要给父亲申冤。
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故事,说这位余将军失踪多年,其实就被关在京郊的大牢里,他的女儿找到他,可惜没能在那大牢坍塌时把人救出来。
只不过,因为这位将军拼了命要将“代州有冤”四个字告诉她,她便决定击鼓鸣冤,请朝廷将当年望月关燕家祖孙三代战死之事查清。
那燕老将军广受爱戴,百姓们听闻这样的事,倒是极为关注,茶余饭后也不免要打听打听那位余将军女儿的消息。近来听人说要开审了,京中的百姓都群情激奋起来。
一家小小的酒肆内,司空珩与商沐风相对而坐。
“同样的方法,你倒是用得不烦。”商沐风浅笑。
司空珩喝了口温酒,看着窗外:“管用就行,自然不烦。”
京城四起的流言自然是他的手笔,那些流窜在街头的乞丐最能把这样的消息散布开去。
“淳于姑娘那怎么样了?这些流言也不过是逼一逼那背后的人,结果如何,还要看淳于姑娘。”司空珩又问道。
商沐风也看向窗外来往的行人:“她固执起来谁都劝不住,既然铁了心要把父母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她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的。”
“你都这么了解她了?”司空珩忽然道。
商沐风顿了一下:“这好像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不重要。”司空珩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褪去一身懒散,“也不知道小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她只要能到代州,燕远自然会护好她。”
“你就这么笃信她能到?”
“公主殿下瞧着温柔,其实心里是个有主意的,广平郡出事时丢了两辆马车,你不觉得很巧吗?”
司空珩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希望冬天赶紧结束。”
“会的。”商沐风笑了一下,“年节就快到了。”
代州的雪下了整整一夜,似乎天地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
也不知算不算运气终于好了一回,跟随罗清泊远道而来的队伍里,竟有南淮道有名的一位老郎中陆神医。
他于五脏六腑的病症上多有精研,与孟先生一道看过燕远的伤势后,当即便决定以破开伤口的方法取箭。
这种法子虽危险,但已是当下最有希望的办法。
两人准备了一应用具,又将各种以防出现感染的药材都备齐,这才在医童的帮助下,花了好几个时辰把箭取出来。
好在那箭虽是穿没半截进入肺中,却是没伤到心脏,否则再偏离些,只怕燕远根本活不到回到大营来。
天方晓时,已是疲惫不堪的两位老郎中才从大帐中走了出来。
林悠也顾不得寒冷,就在外头等着,见人一出来,连忙走上前,只是唇瓣动了动,却未能开口说出话来。
孟先生知晓她与燕远之间非同寻常,朝她颔首道:“林姑娘放心,按时用药,撑过了今天,应该就能保住一条性命。只是他此次伤重,身上又有旧伤,务必要让他好好休息,切莫再上战场了。”
带着大军回营的池印将军才回来不久,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忙道:“淳于鹰死了,胡狄自己的事还要处理一阵呢,少则三月,多则一年,至少,望月关是平安了。”
孟先生点了点头:“多劳池将军费心,管着他些。”
两位老郎中这才离开,林悠一刻也等不得,忙冲进帐子里。
待她进去了,江孤月才走上前,看向陪着林悠等在这的罗清泊。
“昨日你说在青林驿时有人抓了一个叫葛成海的,扔给你们带来这里?”
罗清泊看向这位一身江湖气的姑娘:“不错,如今想来,大约是江姑娘的朋友吧。”
他们的商队行至青林驿时,曾在驿中休整了一个时辰,奇怪的是,不知什么人竟然把那驿丞给绑了,扔在了他们房间门口,还附了一封信,上面写的全是葛成海帮助传递过的消息。
罗清泊虽不了解北地诸事,但到底在朝为官,又经历了锦州大案,但看那纸上所写内容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由是便真把葛成海押来了北军大营,而那封信也昨日见面就交到林悠手中。
江孤月对他的说法未置可否,脑海中却是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来。
她在青林驿可没有什么朋友,但昨日夜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不仅让她保护好林悠,还让她好好审问葛成海。
那黑衣人武艺甚至在她之上,又能入大营如入无人之地,难道这送上门的葛成海,是那黑衣人的手笔吗?
林悠姑娘,是公主殿下吗
帐中,燕远正在床上安静睡着,全然不似他平日精神模样,瞧着唇上没有什么血色,脸色也发白。
“你可千万,千万要挺住啊。”林悠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抚上他的发鬓。
他还有些微微发烧,陆郎中倒说这是正常的发热,已经服过药,只要明日烧退了自然无事。
所以最为关键的就是今日这一天,他只要撑过去了,往后就算休养再久,只要不到前世那般境地,她便都能陪着他。
一夜没有睡,她终究是太累了,坐在床边不久,她就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眠柳踮着脚进去,瞧见这不太合规矩的场面,心内暗暗叹了口气,只是终究没敢说什么,也没敢打扰公主和少将军,又默默退了出来。
望月关,应该保住了吧?
眠柳从帐中出来,看向还等在外面的江孤月。
“姑娘睡着了,要不然,让她先歇歇吧。”
江孤月朝那帐子看了一眼:“这位燕少将军对林姑娘好像很重要。”
“姑娘是和少将军一起长大的,江姑娘,咱们一路来,你应该也看见了,多少的苦我们姑娘都不怕,倘若不是这个人万分重要,她又怎么命都不要地来代州呢?”
江孤月默了一会,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你跟那位罗大人说一声,那叫葛成海的,我带走了。”
“啊?”眠柳连忙追过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那个姓葛的是个油皮子,你们那些将军审不出东西的,对了,那位池将军,就拜托你代我说明了。我审过了,会把事情告诉你们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