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沈晏凛得愿所偿的感觉是什么样,那大概是种很具体的实感:微凉的柔软、光滑的贝齿、温热的气息、桃味的薄荷。
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在两个人齿间交替回荡,明明是相同的来源,他总私心觉得染过她气息的更甜,贪婪地汲取着,克制地侵占着。
怀里的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没有推拒但也没有回应,乖顺地任由他抵进唇间描摹与探寻。那副软乎乎的呆样莫名取悦到男人,那个悠长的吻从唇瓣缓缓游至脸颊,耳畔,再到颈侧,他低声叫她的名字,贪恋又小心:「旖旖……」
她的脸埋在他肩头,半晌,很轻地嗯了一声,微促的热气隔着棉质的衣料落到他胸前,他忍不住收紧手臂,加深了唇齿间的厮磨。
寂静夜里,两颗近在咫尺的心脏不停加速升温。最后沈晏凛停了下来,安静伏在她颈侧许久,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恋恋不舍地低声道:「去睡觉吧。」
那天晚上沈晏凛最终也没有问出口为什么。反正不是出于喜欢,那其它的原因对于他就全都没差。
他其实很在意,但又尽力表现得不在意。理智上他很清楚她才开始尝试接受他,他太心急只会给她压力,他知道自己应该慢慢循序渐进,可是他不愿意。
到两个人以恋人的身份第二次见面时,她因为桥上那个推拒不了的吻而闹着脸色,他就势敞开了这个话题。
「旖旖,我很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
对方如他意料之中的一样沉默。他很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就算不是反驳,说她对他有一点好感,说她还需要时间,说她会尽力尝试……都好。
但是她什么也不说。他的心情跟着逐渐凉下来的暧昧氛围一道失落,搂着腰将人从怀里轻轻推起来,可看到她垂着眼眸柔软安静的模样又立时心软,再也苛责不来,轻吻着她的额头,催她去休息。
当晚沈晏凛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感慨果然旁观者清,他确实是贱。
真贱。
第二天再醒来时两人都默契当作无事发生。沈晏凛回去江城后紧接着又有新案子,他没时间再细想这个问题,只有几次夜半在走廊抽烟时对着屏保上的照片认命安慰自己,算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人在他身边就行了。
——可如果哪天她遇到喜欢的了要离开他呢?
沈晏凛绷着俊脸狠吐了口烟,放弃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生理上的持续高压将他心理上的逃避意外合理化。他以为这次依旧是他一个人的煎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江城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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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裴旖自三年前离开江城后第一次回来。
当年调查她哥哥案子的时候沈晏凛侧面了解过一点她家的情况,他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冷淡态度并从来没有过提及和过问。那时候他陆陆续续从七零八落的来源中拼凑出了易家这个女儿的经历:幼年时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被送回到父亲的家里,但身份始终未被承认,中学时她曾患上过抑郁类的疾病,十九岁那年她在公寓里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所幸发现及时被送到医院,现在江城的派出所还能查到记录。
沈晏凛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经久诧异,但随着后来与她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来越强烈感受到家庭带给她性格上的缺失。
如果一个个体在成长途中长久得不到外界的关注,那久而久之这个个体就会逐渐自我封闭,放弃向外表达自己。
裴旖的表达能力就很差,或者确切的说是让她表达自己的内心非常困难,因为表达意味着敞开,而她无法敞开。
她跟这个世界之间仿佛有层无形的隔阂,是她圈给自己的保护地。她习惯于在自己的安全范围里独自生活,被迫与外界接触时会经常性地发呆,分神沉浸在自己无人知晓的世界里。她用自己一套不远不近的规则将所有人都隔在安全距离之外,不管他是想进来,还是拉她出去,都很难。
而对于沈晏凛来说,在了解过这样的她以后就更做不到再去责怨她回应不了他的情感,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面对她时都殊途同归化为心疼与怜惜。他想加倍地对她好,想稍微填补她心里那块长久形成空洞,想有机会走进她的世界里,告诉她,她很好,她很值得被喜欢。
这个机会似乎比他预料中的来得要早。
打开门的一瞬间沈晏凛是惊愕到懵的,鉴于前一晚万州的暴雨预警,他脑袋里首当其冲的念头是她是怎么来的,而不是她是为什么来的。
接着她坐到沙发上吞吞吐吐开始铺垫,连她爸都被她当借口扯了出来,沈晏凛逐渐从诧异中回过味来,入眼她紧张的小动作,内心实在忍俊不禁。
他这人一愉悦起来就没个正形儿,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挨揍,一时忘形没忍住逗了她两句,可他们之间哪有她受冷淡的时候啊,她气得红着脸鞋都没蹬利索就要走,他适时拽回来负责给顺毛,含着笑想,这可真是被他惯得一点委屈也不能受了。
他一边哄她,一边哄她开口。不出他所料,她也依旧是难以开口。
「这两周我想了很多。」
「嗯。」
「我觉得我……我们……」
沈晏凛心里清楚,能让她主动做出来江城找他的决定大概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虽然他也很想听她亲口说出那些话,但他更舍不得看她跟自己压力斗争。
对于她的性格来说敞开内心不是件易事,她有愿意向他坦诚的心意就已经足够让他惊喜,让他满足,让他知道这段关系并不是他一个人在努力,也让他想得到更多。
「旖旖,我还是想要你的喜欢。」
怀里的人听言依旧长久沉默,但这一刻沈晏凛不再觉得失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刚要松开她,她意外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