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开春的时候,今年的春日明的早,才是三月里的日子,就早早的放暖,京城里的贵妇人和小姐身上的衣衫也趁着春日明媚换的轻薄了起来,西街专为贵人们裁制新衣的一溜儿铺子好一通忙活,都卯着劲的争做开年彩。
崔尚书府
天才蒙蒙亮,惦记着今日大朝的崔尚书昨晚就歇在了正院,一早起来不过卯时就用过餐点,出府门坐上了官轿。前后脚的功夫,后院的几位小姐们就得去给主母请安了。
从后院出来,还没进得主院,在路上崔蓁蓁就听见了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娘,娘,你看我今个的这身衣裳。”
听着声音,不用回头,崔蓁蓁就知道是谁来了,那声音又尖又利,也忒难听了些,也亏的崔芸好意思老远就出声喊叫,因着在心里暗恨,崔蓁蓁的脸一下耷拉了下来了,才疾步快走了几下,就被身后的丫鬟拽住了衣袖。
一回头,绿梅那倒霉催的样子就撺掇在了自己眼前,绿梅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比起崔蓁蓁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身量高了许多,她只是略略做样子的微微弯了弯腰,不过是个丫鬟,口气却很有有几分训教的意味,:“五姐儿,咱们府里可不兴这样没规矩,嫡姐跟前,怎么能失礼呢。”
崔蓁蓁回身看着绿梅那副斜眼歪嘴,尖嘴猴腮,(纯属心里有气,人身攻击),有恃无恐的模样,她眼里噌的就冒火,她转过头,才要张嘴,就记起前几日被饿的头晕眼花的滋味,因着口角,她都被罚了好几次,所以吃了些教训,这会子那口气最终还是被崔蓁蓁咽了回去,她终究是顺着绿梅的意,梗着脖子,在路边上等起了崔芸。
站在路边,崔蓁蓁心里头就噎着火气,本来是不大的事,但这几年,房里被主母派来的丫鬟和嬷嬷尽是挑着这种鸡零狗碎让她被斥责,如今一大早的就得立在路边瞧人眼色,崔蓁蓁不由的带出几分委屈来,她的脸上难堪的紧。
从前崔蓁蓁还不觉得嫡庶有什么,都是府里的姑娘,谁又比谁金贵。可自从十岁那年自己的姨娘去世后,这几年,这样阴阳怪气的话那都是轻的。
府里主母地位稳固,她爹崔尚书在她姨娘去了不到几月,就又纳了门姨娘,之后对她完全是不闻不问,她被主母派去的嬷嬷找着由头发落,她趁嬷嬷转身,推翻了嬷嬷闯出去跑到了书房求她爹崔尚书做主,却被她爹当面狠狠斥责了一通,叫嬷嬷压着她回去学规矩。
这些年她身边全是主母派来的人,明明都是下人,却个个都端着主子架子,谁都能找着由头训斥她,崔蓁蓁偷着为她娘守的孝期还没过,起了灵,她就因着规矩不好,重新学规矩,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跪!!!
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爹跪嫡母,跪贵人跪长辈,犯错要跪,受赏要跪,好也跪是坏也跪,府里每日卯时就要她们跪在主母院前请安。
从前的时候,有姨娘护着不,崔蓁蓁还没觉出什么,跪了这两年,看着身边的庶姐庶妹那低眉顺眼的‘软’骨头,崔蓁蓁觉得背后毛毛的,府里其他不得宠的庶女这一跪就是十年,跪成了习惯,跪成了规矩,跪的直不起骨气,对着嫡脉毕恭毕敬,才改学女子行礼。
府里的规矩,女子责不上脸,意思就是她们这些庶女犯了错不用担心被扇巴掌,打手心,可你以为这样就算了?
折磨一个人的手段可多着呢,出言不逊者,视情节罚一到三日不食,读书背诵,一文不过便一餐不食,屡教不改者,佛堂前自省... 府里的姑娘被罚都是不上脸的,崔蓁蓁但凡犯了点什么,只管被压着去佛堂听嬷嬷训诫,饿个三五顿。
许是从前被娇养着十来年,一时心里落差大,又或是跪的时间还没那么久,崔蓁蓁愣是还没咽下那口低眉顺眼的安分气,大雍朝的姑娘都定亲出嫁的早,所以高门贵族里的姑娘十来岁的年纪就开始学着收拾自己。
崔蓁蓁从十岁开始,瞅着府里送的不同东西,享受的不同待遇,她眼里就是愤懑不平的嫉恨,她就是想着自己永远比嫡女低好几个档次的东西,她就爱那金啊银啊的亮晶晶的首饰,她就爱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她就爱吃好的穿好的戴好的。
年岁还小的崔蓁蓁如今还没什么面不改色的心机本事,她的情绪直白浅显的很,被府里的主母和旁的姑娘一眼就看穿了,因此年龄相近的崔芸就爱借着这由头戏弄崔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