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给过你机会,”姜妁抬脚往前走,才跨出一步又停下,定定地望着自己裙摆处那一点刺目的血色。
素律看了一眼傅长生,目带冷意,抬手召来一旁随侍婢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位随侍婢女颔首应是,转身便招呼一旁的几个婢女一同退走。
“奴才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傅长生一手死死掰着桌角,望着姜妁的眼里满是惊疑不定,唇边的笑意逐渐僵硬。
姜妁眼底嫌恶翻涌,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裙摆,将那一抹血色踩在脚底,凝着他的眼,嗤笑道:“装什么傻?傅厂督知道本宫在讲什么的,对吧。”
傅长生的心随着姜妁踩下那一脚,彻底沉入深渊,他腾地站起身,一手紧握成拳,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妁,声音里带着遏制不住的颤音:“你……发现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方才退走的随侍婢女端着个黑漆木托盘走近。
素律从托盘上拿起一把银剪子,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在姜妁跟前屈膝跪下,柔声说:“殿下请抬脚。”
姜妁抬起脚,放出那一片沾了脏污的血花,“本宫不该发现吗?亦或是你以为本宫和母后一般,都是任你欺玩的傻子?”
她眼中弥漫的恨意宛若实质,化作一根根锐利的尖刺将傅长生五脏六腑穿凿,他被震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讷讷的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着细微的裁剪声,素律将那一片染血的绫纱剪了下来,呈给姜妁。
姜妁像是极嫌弃一般,用两个指尖捻起绫纱的尖尖,缓步走到傅长生跟前,扔给他:“你弄脏了本宫的裙子。”
傅长生被姜妁那迫人的视线逼得垂眸四处躲避,双手接住绫纱,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当姜妁发现自己重生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公主十五卫里唯一的女卫,将傅长生从寻找到找到再到教养,足足花了一年之久的女人,截了下来。
“傅厂督的眼光不错,她不光长得像本宫的母亲,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简直与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姜妁转过身,看着从乌云遮蔽中探出头来的月亮,道:“可惜了,你费尽心机找来的人,变成本宫的了。”
傅长生恍然抬起头,带着慌乱,道:“殿下,可否高抬贵手,把人还给奴才。”
姜妁猛然转身,抬手便是一掌落在傅长生的脸上,双眼狠狠的瞪着他:“你一次次挑战本宫的底线,这一次,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竟然利用本宫的母后,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全家的救命恩人!”
“她已经死了,她因为你,带着无法洗刷的冤屈含恨而终,你还要让她不得安宁,傅长生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傅长生未入宫之前,本是前吏部尚书傅渊的嫡子,后来傅渊牵扯进两淮盐案,被拉出来做替罪羊,落了个满门流放的下场,傅渊为了保住傅长生的命,用尽全部身家,买通了采选的太监,将傅长生送进了宫。
傅长生运气好,进宫时差点被发现是罪臣之后,白皇后当时尚且得宠,看他可怜,一句话便将他保下了,他在白皇后跟前得脸,向建明帝求了个特赦,两淮盐案推倒重审,最终得还傅家清白,只是可惜当年流放之路艰苦,唯有傅渊和老妻活了下来,他又积劳成疾,平冤后没一年便去了。
傅渊死前病的很重,白皇后还曾让傅长生千里迢迢带太医去西南,可也没能救回来。
临终前,曾拉着傅长生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为臣者,唯忠义二字,必不可忘。”
“你爹教你的忠义,被你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姜妁思及傅长生的种种作为,越想恨便越深,忍不住抬手抄起桌上的茶碗朝他狠狠砸去。
傅长生不躲也不让,茶水劈头盖脸泼了他一身,茶碗砸在他的额角发出一声闷响,继而滚落在地,应声而碎,碎裂的瓷片沾着鲜红的血迹铺了满满一地。
“殿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随身伺候傅长生的蓝衣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悄悄的挪脚往后退,他恨不得此处能有个地缝让他就地钻进去,听了这等要命的秘辛,也不知今晚他还有没有命活着走出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