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四年,孟夏,南京。
“四小姐,吃的玩儿的用的都收拾妥当,已经装到马车上了。二小姐和三小姐也都来了,正在楼下小客厅喝茶。您倒是快点儿啊……”
我正在手忙脚乱的穿一件杏黄锦云纹刻丝绉纱裙,虽然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还是不习惯穿古代这种繁琐的衣物。
……糟糕,系带又绞缠了。
我无奈叹口气,求助道:“秀珠,快过来,这衣服真难穿,快来帮帮我啊。”
“嗯!”小丫头蹬蹬蹬跑过来。
秀珠看一眼我身上还没穿好的纱衣,再扭头瞅瞅绣床上的一团乱糟糟彩色衣物,摇头感叹,“小姐,你真笨啊,衣服都能穿错,这件是最外面的外衫,你还差一件里衣没穿呢!”
还穿?再穿一件我非捂出痱子不可!我为难地说:“就不穿了吧,穿那么多真的很热。喏,已经穿了一件长袖衣了,反正这几件白色衣服都差不多,少穿一件也看不出来的啦……反正,我就是不要穿了,热死我了!”
秀珠一边整理被我弄乱的衣服,一边笑着说道:“这才刚刚初夏季节,您就热成这样,等到三伏天您还不得天天泡在冰水里才成!……好吧,今天就少穿一件,反正咱们也就是去东府太太那里住几天,坐马车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随时回家来取就是了……”
“家”?
秀珠啊,你才住进顾府几天哪,倒是已经把它当做家了。不过想想也是,秀珠她本来就是崔娘子在广西时从牙婆子手里买来的,无根的浮萍般被转了好几手,最后成了我的贴身小丫头,我是她的“主子”,我的“家”自然就是她的家。
况秀珠她自己也说过的,她娘生下一双女儿后身子没调理好,一年不到就去了,他秀才爹不久再娶新人,又喜得一子,她俩姐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变得可有可无。后来秀才爹生了重病,为了筹钱买药,后娘只得含泪叫来牙婆子,将她和妹妹卖了。那牙婆又将她和妹妹几番转手,她和妹妹被迫分离了。后来便是遇到去广州探亲的崔娘子,五两银子将她买了,做个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
秀珠曾说,我和崔娘子是除了她娘和妹妹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她一辈子感激我们。
“成了!”秀珠将我推到一面大大的落地镜子前,声音里抑制不住地愉快,好似新衣服是穿在她身上一样:“小姐,真好看!……是二公子送的吧,他对小姐真好!”
我撇撇嘴,说:“二哥整日里不是忙着铺子里的生意,要不就是参加朋友的聚会,忙得很,他哪里会记挂这种小事,是二嫂子选的。”哼,顾宾祥那色胚,他哪里会有闲工夫给我这个七八年都没见过面、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妹,挑选什么衣服首饰,他恨不得一分钟掰做两半儿用,时刻趴在女人身上。扒女人衣服他倒得心应手的很。
我在镜子前转一圈,轻薄的长裙铺展开来,刻丝金线在晨光下粼粼璀璨,我抬手抚弄髻上戴的金累丝嵌红绿宝石珠花步摇,金玉相击玎珰悦耳;镜子里那个娇俏的十一二岁的少女,眉眼灵动,面容稚嫩,雪肤玉肌,双颊微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和我一般神态。
来到此处十日有余,我还经常在午夜梦回时迷失在前世的记忆中。
本是21世际刚刚考上大学的我,趁着假期去南方某个影视城旅游,碰巧遇到有剧组在拍戏,群演不够现场招募。
那个剧组的制片人和导演都没有什么名气,小成本投资,拍的是《九龙夺嫡》。辫子戏,我向来不喜欢看的,造型太丑,多俊的美男剃成半个光头,颜值都要打对折。
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剧组,一众“阿哥”、“格格”也都是十九线“网红美女”、“鲜肉美男”。偏偏那个扮演十四阿哥的新人,一个姓陆的年轻演员,长得实在太帅:脸部骨肉匀称,三庭五眼,真正的剑眉星目,刀削斧凿般得面容。英俊硬朗,气质卓然。他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帅的范畴,已经帅出地球,帅炸宇宙!
实在是皮相勾人,我也没忍住沉沦,屁颠地跑去了报名处。
然后我就分到了一个心机妃子身边的、又蠢又坏的低等宫女的角色,居然和十四阿哥还有对手戏:我这个蠢坏蠢坏的宫女一直暗恋十四阿哥,听说皇上把月华格格(女主)指婚给了十四阿哥,我就恨上了女主,暗地里说女主坏话,并在宫里散布谣言损害女主形象,更嚣张得在女主路过某个木桥时,我这个低等小宫女居然出言讽刺挖苦月华格格,还扇格格巴掌,还假装失足不小心摔倒,拉着不会游泳的格格一起掉下木桥。
好巧不巧得,十四阿哥目睹全程经过,他对女主的重重误会顿时全消,心中只剩下对格格的怜惜和愧疚。眼看着善良美丽柔弱的格格被恶毒宫女推下木桥,十四阿哥深情款款呼唤一声,“月华!”,一个纵身飞跃,施展高超轻功从十丈外瞬移过去,在女主垂落的头发已经被水沾湿、身体也即将落水之际,迅疾出手,抢抱住了女主的娇弱身体。
十四阿哥足尖轻点水面,揽着美人的纤纤细腰,悠悠然转几个圈回落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