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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我

2021.6.26/雏耳

-01

九月底,双和市刚刚步入初秋。

连续下了一整个礼拜雨的城市四处都染着潮湿,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阳光中温热与湿润交替,照在人身上黏哒哒的,还带着股霉味。

宽敞的会客厅内,半边窗帘被人拉上。

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藏匿在角落里的沙发被遮光帘将阳光挡的严严实实。沙发斜角处半靠了个人,旁边明亮的光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在她罩着口罩的脸上,双目紧闭,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似乎很疲惫,长眉轻蹙,看起来格外憔悴。

不多时,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哎嘉嘉,芽芽那边……”来人响亮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嘉眉心动了动,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何文见她醒来,几步走过去扬扬手机说:“对接的编辑说OK了,尾款今天下午打过来。不过我说,你之前不说好不接小说出版的插画了吗?”

“嗯。”

从嘉还有些不太清醒,坐直身子嗓音有些含糊:“这作者我认识。”

何文了然,于是没再多问,翻了翻邮箱说:“我这边有个电影海报的商业合作,等会儿发给你看看,合适的话,我跟那边的助理进一步商谈。”

茶几上的果盘里放了几颗水果糖,从嘉弯腰摸过来一颗。

何文半天没等到回应,翻动手机的指尖微顿,偏头朝从嘉看过去。她正低垂着眼睫认真撕着糖纸,然后塞进嘴里,抬眼与她对视。

目光交接,触及从嘉眼里的冷淡,何文愣了下:“……不是,你又跟你老公吵架了?”

“电影海报我晚点看,这个礼拜别接单子。”从嘉没应她的话,抬手翻了翻衣领,懒洋洋起身:“走了。”

会客厅的玻璃门顺着从嘉开门的力道来回缓动,何文看她不上进的样子,忍不住嘀咕:“这么好的机会,又给我来画二休一。”

离开办公大楼时,正是傍晚。

从嘉熬了几个大夜赶完图,过来没有开车。站在大厅外,她打开叫车软件,等排队的时候顺手翻了翻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里,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今早从嘉提醒对方晚上说好要回家吃饭。

这是从嘉的老公晏则安,结婚即将一年。

盯着那聊天框几秒,从嘉点开键盘给他发消息。

【Last One:你在哪儿?】

看了几眼消息,从嘉想起晏则安曾经说过的话,最终还是在发送前,又加了一句。

【Last One:我准备好啦,你在哪儿?】

这样仿若撒娇的字眼,其实并非是从嘉会说得出来的。

但结婚后,她发现晏则安喜欢的,似乎是那种乖巧的小白花软妹。从嘉的确学不来,只能在聊天的时候试着加些语气词,平时稍稍收敛起她本性中的棱角。

但这些努力似乎并没有用,晏则安依旧不喜欢她。

不仅不喜欢,他对从嘉也从刚结婚的新鲜感,变成食之无味。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晏则安逐渐暴露了本性,这半年里光是桃色绯闻就上了四五个热搜。

屏幕上忽然弹出陌生号码。

从嘉接通,对方告知她叫的车已经到了上车点,她这才反应过来。

跟对方确认了地点,从嘉挂断电话。

坐上出租车,从嘉再次滑动了两下聊天记录,晏则安仍旧没有回复。

她紧挨着车窗,轻轻吐出口气。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等到晏家老宅,原本只用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硬是拖了近四十分钟。可饶是如此,从嘉下车后,手机仍旧安安静静躺在她手心。

寸土寸金的老别墅区里,小路旁栽种紫薇树。最近这场雨停下后,攒了半个月的花苞在一夜之间全都开了,树叶被冲洗的发亮,花瓣上也沾着水珠摇摇欲坠。

从嘉在树下站了会儿,终是拨了电话:“你在哪?”

“今天不回,你自己去吧。”

可能是料到他会说话不算数,从嘉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了……”

晏则安那边环境嘈杂,他像是笑了下,随口敷衍:“今天我这边有点事情,你回去的话跟妈打个招呼。从嘉,你可别告状说我欺负你啊,咱俩说好的事情差这一件吗?”

从嘉指尖发冷:“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被你骗是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晏则安压低声音:“什么骗不骗的,你别……”

“则安?都等你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嘉就听见音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大概是晏则安捂住了话筒。

“晏则安,你确定今天不来是吧?”

“你……”

从嘉闭了闭眼,压下火气:“那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路上吹起风,从嘉额前的碎发飘起。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

不仅这通电话没意思,这桩婚姻于她,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从嘉没再等,直接掐断了电话。

今天是晏家每个月的例行聚餐。

在此之前,从嘉几乎都是单独前往,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

可今天,她非得要个结果也不是没有缘由。

从嘉是美院毕业的,大三那年开始接插画类商稿。

可能是因为画风独特,所以只用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单枪匹马的闯出了一番天地,得了奖,还被称为插画界功底深厚的新星。

大四刚毕业,就跟何文开了工作室。

投资入股,何文负责运营与工作对接,从嘉接稿作画。

这次忽然爆出,她要跟悬疑作者芽芽合作,圈子里多方都在猜测,从嘉是不是要重新开始接这方面的工作。其实主要原因,只有从嘉自己清楚。

芽芽本名付雅,跟晏则安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晏则安身边的朋友跟她基本没什么来往,也似乎不太看得惯她。唯独只有这个芽芽,不知道是做戏还是脑子稍微正常,见面虽算不得亲昵,但也不会用下巴和白眼打招呼。

半个月前,芽芽新书的编辑为了封面和内页插画找上她。

可从嘉毕业后接触的,都是高逼格的电影电视剧片头及海报制作,或者是高端品牌下递来的橄榄枝。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接过小说出版插画类的工作,所以当时何文直接婉拒。

这事情不知怎么,传进了晏则安的耳朵里。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朋友的感受,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电话给她打过来。

而从嘉会答应,也正是因为今天晏家的家族聚餐。

她不想再孤身前往了。

不过没想到,从嘉耗费一周半绘制完芽芽新书的整套插画,晏则安却骗了她。

熟悉的朋友都说从嘉,看起来冷心冷肺,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底线。

唯一的底线,就是欺骗。

之前纵然他也失约过别的事情,但也仅限于失约,唯有这件,实打实的欺骗让从嘉感到无比恶心。

她骨子里厌恶的,在今天被晏则安随意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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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收起手机,没什么情绪的动了动手指。

身后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

晏则安的母亲许曼看见从嘉,拢着披肩喊:“嘉嘉?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从嘉抬眼,微白的面上露出个笑:“晏则安说他今天有点事情。”

结婚这一年里,从嘉跟晏家的亲戚都处的很好,尤其是许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