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道&ldqu;是赵王,还有六皇子殿下呀。&rdqu;
有一瞬间,现实都被抽走了,这里留下的是一个驱壳。
世界静了一霎,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扣住了所有动静,然后忽地掀开,声音就如同腾腾的热气,弥漫开来。
李桑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甚至是带着笑的&ldqu;六皇子殿下?&rdqu;
嬷嬷道&ldqu;就是陛下和贵妃娘娘的那位长子。&rdqu;
李桑桑神色莫辨&ldqu;哦,原来是他。&rdqu;
赵王带着侄儿站在船头看滔滔江水。
实际上,看江水的只有高桓。赵王打量着他尊贵的侄儿,心里在犯嘀咕。
他的侄子高桓,自小就同旁人不同。但凡幼儿,定会啼哭不止,高桓自小就不会哭,却在长到五岁的时候,被宫人带到绫绮殿,一见了绫绮殿的梅树,竟然愣愣垂泪不止。
宫人讶然道&ldqu;殿下,你怎么哭了?&rdqu;
高桓摸了摸他的脸颊,神色怔愣&ldqu;我哭了吗?&rdqu;
这些异象暂且不提,高桓的聪颖是异于旁人的,所以深受圣上信赖。
只是,连赵王这个做叔叔的有时候都感到不可思议,高桓是怎样说服了天子,顺利南下的?
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娃娃,煞有其事地协助赵王来查贪腐案
,赵王自己都感到滑稽。
赵王打量了许久,十岁的小孩子脸上竟然浮现了复杂至极的神色,赵王正看得有趣,高桓幽幽转过脸看着赵王。
赵王于是问&ldqu;六郎,你在看什么?&rdqu;
&ldqu;我在看这条江,从南琅琊郡北上的人,也是看着这样的江水来到长安的吗?&rdqu;
赵王不明所以&ldqu;这是自然。&rdqu;
高桓有些怅然&ldqu;我却从来不知道,我从未看过这样的江水。&rdqu;
赵王愕然看着高桓转身,从木箱子上跳在地板上,他矮小的身子莫名的寂寥。
赵王听见他在说&ldqu;江水长流……&rdqu;
后一句却被江风吹散了。
高桓第一次坐船,在颠簸的船上吐得天昏地暗,赵王走进船舱,看见高桓瞳仁黑,脸色白,倒是黑白分明。
赵王说&ldqu;你吐成这个样子……叫皇叔怎么向圣上交代?不如,到了下一个渡口,你下船歇息。&rdqu;
&ldqu;不行。&rdqu;高桓意外地执拗,赵王低头看,他的手臂被小孩死死抓住,让他这个粗糙汉子都感到疼。
高桓的脸上竟然有了惶恐。
赵王不由得问&ldqu;六郎慌什么?&rdqu;
&ldqu;我……&rdqu;高桓低垂着头,有些颓然,&ldqu;我怕错过。&rdqu;
赵王哑然失笑,他以为高桓怕错过新的热闹,他拍了拍高桓的头&ldqu;六郎再少年老成,还是一个小孩子。&rdqu;
赵王拗不过高桓,依旧带着他这个病秧子行船。只是一路上少不了提心吊胆,生怕天子的好儿子折在船上。
几天后,船停了。
赵王负手往前一指&ldqu;六郎,那里就是南琅琊郡了。&rdqu;
高桓忽然退缩起来。
近乡情怯,十年来的希冀陡然出现在眼前,高桓愣愣站着,一动却不敢动。
赵王往甲板上走去,回头看,高桓却没有跟上他,依旧定定站在原地。
赵王疑惑,走回去拉他&ldqu;六郎,别磨蹭了。&rdqu;
他一拽之下,高桓竟然直直地往后栽倒。
赵王忙抱起他,用手在他的脸上捻了捻,手指竟然是湿的,赵王困惑道&ldqu;江风湿气果真大。&rdqu;
高桓发烧了。
赵王将他留在刺史府中,自己径直去了南琅琊郡。
高桓醒来的时候,天是昏黑的,他被这昏黑
逼得有些发疯,仿佛他回到了清思殿,仿佛一切都是他的梦。
在这个梦里,他奔赴了十年,终究也没有再见到李桑桑。
高桓大声叫道&ldqu;丁吉祥!&rdqu;
外屋走进来了一个小厮,问高桓道&ldqu;六殿下有什么吩咐?&rdqu;
小厮惊异地看着高桓的神色从怔忪到疑惑再到狂喜。
&ldqu;六……殿下……&rdqu;高桓缓缓念着。
&ldqu;殿下有什么吩咐?&rdqu;小厮再一次问道。
高桓嗓子干得不行,他的嗓音嘶哑&ldqu;这是哪里?&rdqu;
小厮道&ldqu;这是刺史大人府上。&rdqu;
高桓莫名有些不安,他拧眉&ldqu;不是长史府吗?&rdqu;
小厮却笑&ldqu;殿下,这里不是南琅琊郡,赵王殿下独自去了南琅琊郡,将您留在了这里……哎,六殿下!来人啊……&rdqu;
高桓已经软软地栽倒了回去。
李桑桑全家出来跪迎赵王。
忽见车队滚滚而过,扬起漫天飞尘,一架马车停下,朱轮华毂,两轓绘云气纹,当中走出来一中年男子在,黄衣使者白衫儿殷勤服侍。
李家人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都低头不敢看,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李蓁蓁都胆怯地垂下了脸,只是她的目光忽闪着,藏不住眼中的渴望和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