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元宗里,一旦成功结丹,便能获赐一座小峰头,峰主可自行收徒。宗门内境界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有上千位,因此峰头林立,派系众多,这样一来纷争自然不在少数。 然而总体来说,混元宗内的风气还是挺正的,就算有的峰头间对立情绪严重,却也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件来,用下作手段给对手使绊子的修士少之又少。 因为一旦被人识破手段,连自家的同门师兄弟都会鄙夷唾弃,再严重些,甚至有可能遭师父厌弃,被逐出师门。 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和谐局面,除了刑律司执法甚严,比斗场的存在也是居功至伟。 混元宗内严禁私斗,一经发现,会受到极严厉的责罚,但同境界的宗门弟子可以提出擂台挑战,如无特殊情况,比如受伤或有其他要事,连续三次不应战者,不仅要受责罚,大名还会被记到“避战榜”上,接受混元宗内上上下下十几万名门人的白眼。 如果互相瞧不顺眼,那就去比斗场的擂台上做一场吧!不仅能在全宗门弟子面前公开打对方的脸,还能获得大量的物质奖励,何乐而不为? 什么?打不过?呵呵,那还等什么?赶紧努力修行提升自己实力再去拉人家上擂台啊!没耐心修行,想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去对付人?这位道友你心术不正,仙途定然不长,混元宗不适合你,麻溜儿地滚蛋吧。 比斗场是混元宗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区域,里面按境界高低又划分成大小不一的小块区域,每小块区域中有不同数目的擂台。 每座擂台都布置有高级阵法,比斗时只要有一方承认失败,就会被瞬间移出擂台;如果来不及认输,落败方即将丧命,也会在最后一刻自动移出擂台。比斗时身受重伤导致境界跌落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从来没有人死在擂台上。 炼气期和筑基期的擂台都有几百座,金丹期的擂台有十几座,元婴期的六座,化神期的两座。除了炼气期的擂台免费开放给全宗门的弟子自由围观,去超出自己修为的区域观战,要缴纳一定数目的灵石。 另外还有一座擂台供境界在炼虚期以上的大能修士们预约使用,这座擂台需比斗双方都同意,才可接纳宗门弟子入场观战,而高昂的入场费则会抽出两成给获胜的一方。 不同境界的修士要在适合不同境界的擂台上比斗,低境界的修士可以主动去高境界的擂台上挑战,但高境界的修士不可踏上低境界的擂台。比如玄霜现在是筑基中期修为,要上擂台就得去筑基期的区域,对自己信心十足,想挑战一把金丹修士的擂台也没问题,但如果去炼气期修士的擂台上欺负后辈们找存在感,那是绝对被禁止的。 玄霜同常慕各缴纳了十枚下品灵石,进入了比斗场中的筑基期区域,现在正并肩观看四十二号擂台上的两位同是筑基初期的道友互相殴打。 占上风的那位是体修,肩宽体壮,膀大腰圆,一双蒲扇般的肉掌舞得密不透风,另一个块头小了一圈,使着根长棍上下左右来回抵挡,但仍被人抓住破绽,时不时地挨上一巴掌,没多久脸就被扇肿了。 “筑基期的擂台,输了没有奖金,赢一场可以去执事堂领取一百枚下品灵石,都快赶上我一个月的月例了!”常慕传音给玄霜道,“如果能连赢的话,每多赢一场,奖金就会增加一百枚下品灵石。连赢两场就能得到三百枚下品灵石,连赢三场就是六百枚,连赢四场就是一千枚……” 听着常慕满是对灵石憧憬的喋喋不休,玄霜在脑中迅速列出了一个式子: 筑基期擂台奖金=100*(1+2+……+n),n为大于1的整数 “应该有更简洁的算法。”玄霜苦苦地思索了一会儿,仍未得其解,只能作罢,心道这就是只完成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弊端啊! 常慕算到一万九千枚下品灵石时,使棍修士的脸彻底肿成了猪头,他主动认输后跳下擂台,灰头土脸地离去了。 体修则朝着着落败者的背影大声喝道:“别让我再听到你污蔑体修!” 台下众人齐声喝彩,也有人向落败者发出嘘声。 “这是一场捍卫荣誉之战!”常慕激动地看着台上的胜者,细细的眼睛里盛满了敬意,“体修们就是要比那些只会依赖法宝的修士们强!” 常慕这番话略显偏激,招惹来两道不善的目光,被他感觉到后,又瞪了回去,对方是一位修为在筑基中期的修士,穿着对襟广袖的蓝色罩袍,衣服上隐隐现出着青色的云纹。 悻悻然地转回头,常慕嘴里小声嘀咕着:“说的就是你们青云峰。” 玄霜将这些瞧在眼里,分出些心思去留意着那位蓝衣修士,然而他大部分的心神都用来回味刚才的比斗了。 这场拳拳到肉的单方面殴打让他莫名地想起玄雳来。那位死在自己剑下的三堂哥,和台上体修的修行路数略接近,然而实力却有云泥之别。 “我杀死玄雳不费吹灰之力,但如果对手是这位体修呢……”玄霜在心中模拟了一番,很快得出结论,“我依然会赢!” 比斗终了,体修并没有下擂台,而是服了几粒丹药后,坐在上面打坐调息起来。 玄霜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常慕,求解答。 常慕愣了一下,但很快读懂了玄霜表情,解释道:“擂台上每次比斗结束后,都有一盏茶的休息时间。如果获胜者不下擂台,就说明他在等着人挑战呢。” 正如常慕所言,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体修调息完毕,挺身站定,看向台下: “有哪位要来挑战?” 话音未落,刚才和常慕互瞪的那位蓝衣修士纵身跃上擂台,朗声道: “青云峰弟子王灿,愿与你做上一场!” 体修冲着王灿一抱拳,正色道:“在下金刚峰弟子谢豹,请多多指教!” 两人自报家门后未曾耽搁,当即战在一处。 没打多久,玄霜就看出谢豹恐怕要不妙。 这并不单纯是因为王灿的修为要高了一个小境界,谢豹是体修,他的攻击只有在贴近敌手时方能奏效,而王灿在战斗伊始便祭出一尊金色的小鼎,频频砸向谢豹开展远程攻击。谢豹动作灵活,大部分攻击都能躲过,但也很难近到王灿身前,无法形成有效攻击。 谢豹不慎被小鼎砸中时,身上会泛起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将大部分攻击吸收掉——显然身上有防御法宝。然而随着小鼎击中谢豹的次数逐渐增加,土黄色光芒随之逐渐暗淡,这防御法宝眼看着要失效了。 眼见即将落败,谢豹大吼一声,拼着被小鼎连砸两次,口喷鲜血,还是奋力冲到王灿身前,向其要害部位连拍数掌。 就见王灿露齿一笑,身影倏地在原地消失了,刹那间又出现在谢豹身后,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取谢豹后心。 下一个瞬间,谢豹出现在擂台之外,后背多了一处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但并无大碍——在匕首插//入谢豹体内,即将刺中他心脏的那一瞬间,擂台的法阵判定他有性命之忧,自动将其弹出场外了。 王灿站在擂台中央面露得色,冲着下面一拱手:“承让了。”随后站直身子,轻蔑地看向常慕的方向。 谢豹虽然落败,但依然很有风度,他煞白着一张脸,服气地冲台上一拱手,便摇摇晃晃地离去了。 如果说上一场比斗还能让玄霜回想起真武小世界的武侠风来,那么刚结束的这一场则是让他彻底地开了眼。 尽管师父的笔记中有海量的不败对战记录,其中对各种对手的战斗风格都有所提及,包括五花八门的法宝和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攻策略,但那些毕竟是落在文字上的内容,远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既然已经转到修真界,作战时一定要懂得变通,不能坚守真武小世界时的老经验老眼光。”玄霜有感而发,在心里给自己提醒道,“修士间的对战,不会只动拳脚刀剑和内力——呃,真元,还会驱使这些功能古怪的法宝呢。”随之想起最近从焱颜的笔记中读到的内容,“师父战过的对手中有驭兽的,音波攻击的,使阵法的,操纵傀儡的……今后我若是遇到这样的对手,该如何应对……” 玄霜面上不露声色,但思维早已脱缰到非洲大草原上纵横驰骋,完全没留意旁边的人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不就是法宝多吗?没有幻身衣他能赢?” 常慕愤愤不平的发言让玄霜心生诧异,他先前恶补了不少修真界的理论知识,知晓驱使法宝是要耗费真元和心神的,这王灿能长时间同时使用两件法宝也是人家的能力体现。 “常慕在修真界土生土长,不可能不清楚这些常识,为什么还要说这种酸话?”玄霜暗自皱眉,心道,“他和青云峰是有多大仇?” 正当玄霜给新交扣印象分呢,就听斜后方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我们青云峰弟子就是法宝多呀,你这小穷鬼再说葡萄酸也吃不到葡萄。” 说话的是一位身量不高的筑基修士,黄色法衣上绣着青色的云纹,看向常慕的眼神满是挑衅。 常慕毫不退缩,义正词严地说道:“总仰仗法宝算什么本事?我是剑修,只要有剑就够了!” 接着常慕和这位法宝多的青云峰弟子好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玄霜旁观了一会儿,搞明白两件事: 其一,常慕是那种极端推崇提高自身实力的类型,从他嘴里三番五次地拿祁刃师叔和自己师父做例证就能听出来,他当真认为修士过分依赖法宝不是正途; 其二,常慕和青云峰彼此之间没有多大仇,顶多互相看不顺眼而已,撂下的最大狠话也就是“哪天在擂台上把你揍得屁滚尿流!”。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不满,有轻蔑,有挑衅,但依然是清明的,丝毫没有欲置对方于死地的狠毒。 这种初中生吵架程度的对立,让玄霜彻底放下心来,看向常慕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印象分也加回来了。 “有哪位上台?” 休息时间结束,留在擂台上的王灿向台下众人邀战,眼睛一直看向常慕的方向。 玄霜早已打定主意,他按住想要往上冲的常慕的肩膀,轻舒了一口气,以足尖点地,飞身跃上擂台,冲着上一任获胜者拱手道: “丹碧峰弟子玄霜,前来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