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言,一看见字就头晕头痛。
大多数时候,他闭着眼睛用神识参悟时就真的睡了过去,御羽心试图叫醒他,还被睡梦中的黎斩皱着眉神色不耐地拍开手说烦。等他睡醒了,又会抱着书焦虑不已,并且责怪御羽心为什么不叫醒他。
御羽心:“……我也要叫得醒才行。”
她就静静地看着黎斩一边着急焦虑地背书,一边在焦虑中睡去。
御羽心:“……”
黎放到底是用什么把这个外甥养大的。
为什么脑子会如此不聪明。
“你在家也是如此修炼的吗?”御羽心太好奇了,她忍不住问:“你连书都背不下来,你舅舅真的不会打你吗?”
毕竟她还是清楚黎放的脾气的,论没有耐心,在她认识的人中黎放排第一。
黎斩俊俏的脸上已经被他睡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他神情有点茫然地说:“我在家也不怎么背书的……而且就算我背了书,舅舅还是会打我,然后打着打着……我的修为就涨了。”
御羽心:“……”
御羽心悟了,她就说为什么一个连经书都背不下来的人都能在这个年纪到达筑基中期境界,原来是被揍出来的。
但御羽心终究还是御羽心,悬霄宗的金牌讲师,连续三百年蝉联整个修真界的优秀导师。她把自己写下的《檀华经》剖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塞进黎斩那容量好像不太够的脑子里,到了笔试那一天,黎斩终于勉勉强强参悟透了整篇经书。
笔试结束后,御羽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第二名是凌弱衣。
黎斩……黎斩擦边通过了考核,还算不错,不能强求更多。
*
第三道考核就是面试。
悬霄宗采用的是双选制,按照笔试成绩,通过考核的修士会被依次领进悬霄宗的大殿,等在那里的是悬霄宗执掌各峰的六位长老道君,太商剑主蔺嚣,以及掌门。
面试的修士只有一次选择拜师的机会,他可以拜在场的任何一人为师,如果他选择的师父恰好也中意他,那两人自然结为师徒,入选的修士顺利成为悬霄宗内门弟子;若不然,落选的修士再无第二次选择师父的机会,只能成为悬霄宗的外门弟子。
以前,身为少宫弦师的御羽心也会在场走个流程。
后来发现只要她站在那里,择师的年轻修士只会选择拜她为师,不会拜入其他人门下。这导致了其他人数十年来没有新收一个徒弟,悬霄宗再无新入门的内门弟子,渐渐地,她就不去这种场合了。
而崔衍恰好就败在这一关。
崔衍这个人最是自命不凡,素来瞧不上不如自己的人,他参加选拔考核的那几年飞扬跋扈到不允许任何人跟他同一时间拜入悬霄宗,而他这个人不仅天赋异禀、实力强劲,而且很聪明,十分清楚如何在考核规则之内排除掉所有的竞争对手。
所以悬霄宗考核的前两关只有他一个人通过,其他人都被他清理掉了。
御羽心就是不喜欢他这一点,所以每一次都拒绝了他。而被拒绝的崔衍当然不甘愿当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他只会面无表情地离开悬霄宗,然后等待三年,重新再来。
直到最后一次,面对执着非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崔衍,御羽心才终于打开了一直对他禁闭的寄寒洲大门,走到他身边。
崔衍就跪在她面前。
他跪了三个月。即便他已经筑基,淬过灵体,但这三个月的枯跪仍旧使他难以支撑、虚弱不堪,但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轻易认输。
他抬起明亮的眼睛,张开苍白而干裂的嘴唇,问:“我到底有哪里不能让你满意?”
御羽心回答道:“哪里都不能让我满意。”
崔衍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否定得一无是处,深受打击,连眼睛里的光也稍稍黯淡了下去。但他仍旧执着地继续问:“那我该怎么做?”
御羽心思考了片刻,决定再给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次机会。
“你参加了三次考核,每一次都用各种手段将其他参与考核的修士全都排除了出去,虽然这的确合乎规则,不能说你做得不对,但你的确无形中断了其他人的机缘。”
御羽心说:“我要你去找每一个因你而考核失败的人,向他们道歉。若是有一个人没有原谅你,我都不会收你为徒。”
崔衍:“……”
崔衍听了,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抬头错愕地盯着御羽心,眼中带着愤怒和不甘,说:“我凭什么要向他们道歉?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还是说,你只是存心羞辱我?”
御羽心:“你看,你身上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又多了一点,那就是不够听话。”
崔衍:“……”
崔衍闭上了嘴。
“若是你不愿意,也可以离开这里。”御羽心这么说着,转身欲走,说道:“而且三年后你也不必再来了,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御羽心只走出两步路,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崔衍伸出手,抓住了她云青色的裙角——他性格执着,张扬跋扈,胆子自然也比其他人大上许多,毕竟他是第一个敢这么拦住天琴君的人。
“你等着。”崔衍目光灼灼,亮若星辰,见御羽心向他回望,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不甘示弱的表情。他大声说:“我一定会拜你为师,让你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收我当徒弟!”
*
或许相似的场景唤起了御羽心旧时的记忆,在第三道考核前日,御羽心打坐入定时竟然想起了崔衍。
就在御羽心静静思考之际,蔺嚣的灵识传音唤回了她的心神。
“你之前提到的那名温鹤玄,”蔺嚣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说,“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