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若世间真有神明　　　　【三】　　　　三日后，《我的小孩》正式开拍，两个半月后，成功杀青。　　这长达两个月的拍摄过程对顾齐钰而言，是历练，也是成长。他常常被蒋导骂得狗血淋头，却也享受到了蒋导手把手教着演戏。　　　　秦西是个好榜样，却不会教人。蒋导说他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吃着西瓜点头应和。　　“对对对就是这样！”　　“是是是蒋导说的没错！”　　“按照蒋导说的演！”　　　　这般不走心，惹得蒋导都忍不住给她一颗白眼。　　秦西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啃她的西瓜，一边把西瓜子吐得满地都是，还美其名曰“我在西瓜地里种下来年的瓜”。　　这得瑟的！　　　　没办法，对秦西而言，表演这个东西，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与顾齐钰对戏从不藏私，可能不能被感染乃至领悟，就是顾齐钰自己的造化，她别无他法。　　　　顾齐钰唯有抛出眼白，生无可恋.jpg。　　　　杀青的晚上，蒋导和他喝酒，对他褒奖有加，“齐钰啊，我看的出来，你有灵性，假以时日，一定能在这行杀出一条路来。”　　　　顾齐钰已经敬了几杯酒，红晕爬上脸颊，微醺，“承您吉言。”　　蒋导却是已经喝醉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顾齐钰闻言郑重：“不会，您是我的伯乐，永生不敢忘。”　　　　两个月来，两人的相处关系已超越导演与演员，或许更像是师父与徒弟。　　蒋导教顾齐钰教得颇多，起初是看不顺眼的骂，一边骂一边教。　　　　顾齐钰初次接触戏剧，即便被骂得面红耳赤，也倔强地忍着，一边忍一边学。　　后来呢？好像渐渐地就顺眼了，蒋导骂得越来越少，顾齐钰演起戏来，也越发得心应手。　　　　蒋导回忆起当初，他因为空降、非科班出身等原因对顾齐钰有些偏见，不觉笑道：“我错看了小西，也错看了你，没想到，我竟比不得她眼光好，挑到你这块璞玉。”　　　　“小西她……”提起秦西，顾齐钰便不自觉地染上笑意，“目光如炬。”　　又微微颔首，低低问道：“不知如今的我，和小西相比，如何？”　　　　蒋导一口饮尽酒杯里的液体，拍拍他的肩膀，“你虽是璞玉，已十分难得，可小西这孩子……是天才啊！”他做导演，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遇到几个秦西吧。　　　　“我能追上她嘛”顾齐钰急切地问。　　“也许吧，笨鸟先飞！”拿起酒瓶倒上满满一杯，蒋导又一口干了，辛辣的酒精滑过喉间，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怎么可能呢，她可是天才。”好像是回答，却又像自言自语的嘟囔。　　　　蒋导无意的一句，却记在了顾齐钰心里。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自己和秦西之间的差距。　　　　他在月色中被送回宿舍，眼色迷离，心却很清醒。　　　　结束了电影的拍摄后，工作室已经给顾齐钰安排了新的住所，高档小区的两居室，他和他的负责人尚陈，共同居住。　　　　自结束拍摄，顾齐钰就没见到秦西了。　　她连杀青宴都没来。　　　　等第二天顾齐钰酒醒打电话给秦助理的时候，才被告知秦西昨晚已经坐飞机回了北府。　　连告别都不给他一个机会。　　　　秦西走了，他的工作却没有停下。　　比起早前的演技速成班，顾齐钰现在的培训更丰富了，上午唱歌，下午作曲，晚上形体，今天说话，明天跳舞，后天穿搭。各式各样的培训课程，填满了顾齐钰的生活。　　　　半年后，寒假来临。　　秦西检查了他的功课，当场宣布他的新专辑制作正式进入倒数计时。　　　　工作室这边马上拿出了二十几首歌，并向秦西表示，歌曲已经收录完毕，齐钰这边，听说也有几首创作，选曲会议后选出十首，就可以录音了。　　秦西对工作室的速度表示满意，转过头问顾齐钰，“你呢？准备好大红大紫了吗？”　　　　【四】　　　　顾齐钰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得到发片的机会，虽然比赛的前三名早就在这半年里趁热打铁地发了片。　　　　秦西没和他说过任何以后的安排，她甚至半年里都没有来看过一次。　　他的负责人兼室友尚陈也没有说过什么。　　　　这半年来，他除了每周回家，几乎与外界隔绝。　　他也想过，秦西会不会是想等电影上映后再让他发片，可一部电影，少则大半年，多则好几年，如果是后者，到时候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顾齐钰不敢想，也不敢问。　　　　顾齐钰的新专辑在三个月后制作完成，六月底正式发行。　　大街小巷都在播放他的专辑，为顾齐钰狠狠攒了一波学生粉丝。　　　　十二月，电影《我亲爱的小孩》定档明年二月，顾齐钰演唱的先行曲《小孩》打动了无数人，也顺利入选该年的《十大金曲》，在二月捧回一座金曲奖杯。　　　　同年四月的电影盛典金球奖，电影《我亲爱的小孩》黑马之姿斩获最佳影片，男主角顾齐钰也获得了最佳新人奖。秦西因在北府上学没有到场，她去年的最佳新人奖还是导演代拿的。这一次也只有顾齐钰和蒋昌尹导演出席了颁奖典礼。　　　　这个最佳新人奖，顾齐钰始料未及，没有其他入围者那么经验老道会讲话，虽然公司帮他准备了拿奖词，可是当他真的站上那个舞台，他的脑袋是空的。　　　　沉默的三十秒好长好长，他张开嘴说了“我……”又吞了吞口水，“我很高兴，……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还具有演戏的天赋，谢谢蒋导，谢谢公司，谢谢观众。”　　　　等到蒋昌尹为最佳影片拿奖的时候，他说，“曾经有人说过，没有经过时间打磨的片子不是好片子，我曾经也这么认为，可是《小孩》，打破了我的常规认识，我们的男女主角，刷新了我对于演员的认识，后期制作，刷新我对自己的认识。原来，当我逼一逼自己的时候，我的拖延症还是能治的。”　　　　全场跟着蒋昌尹导演的自嘲式的感慨，鼓掌喝彩。　　　　最后他说，“感谢秦西这个小姑娘，是她给了我人生中最棒的惊喜！”　　　　#　　　　几个奖项的铺垫，为顾齐钰之后的发展积累了坚实的基础。　　之后两年，他的发展愈发的顺风顺水。　　　　三年后，当年比赛的前三名，竟有一个比他发展更好的。　　他很高兴，很自豪，却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因而，当他得知自己后半年的安排是出国游学的时候，他断然地拒绝了。　　顾齐钰不想去，他承认他是有点沉迷于走红的滋味，离开半年，意味着随时都有人可能取代他。　　　　已经成为顾齐钰半个经纪人的尚陈也认同他的决定，把这一情况反馈给了工作室。　　这一反馈，带来了许久未见的秦西，十四岁的秦西。　　　　这几年秦西不是没有继续关注自己签下的艺人，只是她来港城的时间不多，顾齐钰的行程又太满，两人便常常错过。　　　　顾齐钰再见到秦西，惊觉这个小姑娘如同抽芽了小树枝，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岁那年，小公主的模样。　　　　可如今，她已长成少女，娇娇俏俏地站在他面前，顾齐钰不免看呆。　　不过，一开口，老板的气势便自然显现，“尚陈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国外游学？”　　　　顾齐钰才知道，原来这是和秦西一起的，可他早已不是四年前的他，“这个时代的人们那么健忘，我离开半年，再回来还有谁记得我？”　　　　秦西点点头，她找他来，也并非是强迫他一起去，这些年，她为顾齐钰请了最好的经纪人，为他做事业规划，把他捧成巨星。　　而今，也只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艺人，长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看着秦西坐进轿车扬长而去，顾齐钰的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惆怅。　　　　顾齐钰比赛后和工作室签了五年，早先他的经纪人，也是工作室的负责人赖茹已经找他谈过续约，给的条件很好。但伸出橄榄枝、条件好的公司，并不止秦西这一家。　　　　他以为，今天和秦西的碰面，她会有所表现。　　她竟然没有多一句的挽留？　　　　他不想换公司，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公司待他很好，他舍不得，还有心里藏着的小姑娘，他也舍不得。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在这四年的时光里，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她从未为他停留片刻，而他，也无法停在原地。　　两人注定走向远方，渐行渐远。　　　　【五】　　　　两年后，十六岁的她带着一部一鸣惊人的作品回来了。　　《雀生》——这是一部纪录片一样的电影，一个女孩，一只狗，走遍全世界，小麻雀是她的标志，她叫阿雀。　　　　难以置信，这部电影爆红，获得了业界超高的赞誉——清新自然地展现了生活之美。　　被称为神作。　　　　彼时，顾齐钰已经连续两年拿到了歌王的称号，在歌迷心中的地位逐渐稳固。　　这两年里，他还拍了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事业繁忙，无暇其他。　　　　十七岁，她不顾年龄的争议，出演了电影《十七岁的成人礼》。　　因为尺度和敏感话题等问题，电影最终没能在国内上映。　　　　秦西起点太高，粉丝多，眼红的人也多。　　得知她接拍了这部电影，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高兴。　　网上称，这是一代童星的坠落。　　　　然，一年后，《十七岁的成人礼》以黑马之姿入围国际电影最高奖提名，秦西亦是获得了最佳女演员的提名。　　虽然没能获得大奖，却不妨碍她在之后的国际白鸽奖中暂获影后桂冠。　　　　华国最年轻的国际影后，不是童话，是神话！　　　　十八岁生日的晚上，她来找他。　　问他，你愿意成为我的男人吗？　　　　如此突然，他难以回答。　　　　恍然间，他好像看明白了什么，《十七岁的成人礼》或许不单单是电影，更是她的内心写照。　　一个在矛盾中飘摇的少女。　　　　和电影的结局不同，她历经磨难，却浴火重生。　　　　所以，她不需要他回答，她替他做了回答。　　　　这不是询问，只是通知你一声。　　　　这是顾齐钰的第一次和女生过分亲密，拍戏时有过的感情戏、吻戏，都不如这一次铭心刻苦。　　好多细节后来他已经记不得了，却一直记着，她痛，他也痛，永生难忘。　　他想，小西真的好坏，他可能再也没办法和别人交往，也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了。　　　　之后，她走了，走得无影无踪、毫不负任责。　　　　甚至获奖后的新作品、悬疑题材的《看不见的他》上映，她也没有出现。　　　　这一别，就像是永远。　　她九岁入行，十八岁退圈，九年光阴，转瞬即逝。　　相同的年纪，他才开始做梦，她却已经离开，她永远先人一步。　　　　这之后的无数个日夜，他常常想，如果那个夜晚，他没有推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可是，没有如果，他不再唱歌，学习演技，登上影帝的宝座。　　这些，都填补不了他心里的空白，多年后他终于认清一件事，他早就爱上她了。　　　　——若世间真有神明，请赐予我再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