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顶没有好风景,只有一处茅屋和一座祭台,祭台上躺着一副尸身。看身量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的胸膛被剖开,五脏被全部取出,全身上下抹了香料散发出奇异的香味,一个人戴黄铜面具的人正用小刀刮尸身上浸出的油脂。他穿着跟还珠格格电视剧里法师一样的衣服,露在外面的手干瘦如柴,指甲很长,乌黑发亮。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范晓菁没忍住,蹲在路边吐得七荤八素。 “他在刮尸油吗?躺着的那个女孩是谁?”苏岩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浸透她的五脏六腑。其他人也感觉不可思议,这算什么?合法杀人吗?他是007吗? “王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孩是谁?”刘仁心拔高了音量,一改平常镇定的样子,眼都红了。 王长胜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戴面具的人出声了。“祭坛重地,不得喧哗。”他的声音透着与身材不一样的年轻,清脆悦耳却充满威严感,让人不敢违抗。 诡异的尸体,诡异的祭坛,还有眼前这个诡异的人,他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让苏岩他们不敢再开声,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海城来的医疗小队,来给我们村的人做病史调查。”王长胜解释道。 他点了点头,用黄铜容器装着刚才刮下来的油脂。“稍等一会儿。”他转身走进了茅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说:“走吧。” 于是刚上山的一行人又跟着那位大先生下山。范晓菁被搀扶着下去的,她腿软。其他人也不出声,气氛静的诡异。大先生身上戴的项链和铃铛交响回荡在空旷的山间更加深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他们又回到山腰那间房子里。大先生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人影。“这些是最近来看病的人的资料,大先生还没有安排治疗日期。”强子把厚布面本子递给王长胜,王长胜又递给吕春荣。吕春荣接过翻看了一下,问诊很仔细,发病的时间,症状,次数以及服药情况都有详细的介绍,不过很多他看不懂,都是中医的专业词汇。 “先生说你们可以带回去看,三天后送回来就行。” 王长胜谢过就领着他们下山回到家里。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枯坐,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每个人眼前还浮现着早晨看见的那个画面,太震撼,挥之不去。 “我想,村长应该欠我们一个解释。”苏岩先开了口。王长胜放下手里的茶叶水,搓了搓手镇定了心神才慢慢说道。 “事实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村子很贫困,国家的惠民政策根本照拂不到我们。衣食住行都好说,但生老病死……”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们村里没有赤脚医生,大家要是生了病都去刚才那座山找大先生。小病不打紧,生了大病要治就要祭品。刚才在祭台上的就是祭品。” “活人献祭,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范晓菁叫起来。“我要回去,我才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她蹲下来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田甜和姜爽的眼里也泛着泪花,一同蹲了下去安慰她。 王长胜无奈地笑了一下。“这里的人多数都不识字,更不要提法律。他们知道什么是草菅人命吗?只要能救人,一命换一命又算得了什么?” “躺着的那个女孩是谁?”苏岩问。 “那是陈老二家的二丫头。他家大儿子大毛得了怪病,一只眼皮耷拉下来,整天神神叨叨念着奇怪的话。大先生说是魔鬼附身,要祭品献祭才能得神力治疗。”王长胜说。 苏岩叫起来:“这简直是胡闹。世间哪有鬼神之说。应该尽快带孩子到医院去检查,怎么能让那种祸害人的巫医来治。” 相比苏岩的激动,吕春荣就镇定很多,到底是多吃了十多年米的人,脸色都没怎么变说:“我听说过巫医。他们能通鬼神,也知晓医术。那个大先生是中医吧。我看了他的问诊病历,是中医的手法。” “是的。巫医确实能通鬼神也知晓医术。如果能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如果有选择,你觉得我们愿意一命换一命吗?这世间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们把他归咎于神明魔鬼的作用也不过是希望有了事实依据,问题能被解决而已。”王长胜的眼里充满了无奈。 巫医是这个小山村自古就流传下来的职业。他们能通神能救人,是山村里菩/萨一样的存在。王长胜的爷爷是上个世纪知青下乡的知识分子,因为结识了他奶奶而留在这里,是除了巫医以外唯一有文化教育背景的人。社会在不断地发展进步,国家的光辉终于普照到了这座小山村,但巫医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尽管有些治疗手法残忍血腥,但那是唯一可以仰仗的希望。 “那您是希望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是被派遣到这里的医疗小队,两个月的时间一过我们就要回去。“苏岩说。 王长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是第一批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派遣人员。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你们始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对于这里来说变化是一件漫长而艰难的事情。但前年有个年轻人告诉我,只要还在努力坚持,就有希望。这一代人没有希望了,但孩子们是无辜的,我们希望他们能够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我们?” “是的,我和大先生。” “但他不是……” 王长胜啜了一口放凉的茶水。“你要知道,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怎么说呢。原有的三观好像都被捏碎了重造,苏岩觉得自己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度,这莫不是一场梦?他们正同一个看起来无所不知的村长和一个行为处事诡异的巫医解救一个村子的未来? 苏岩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定长了瘤子,她得了妄想症。她忽然想知道那个伟大的年轻人是谁。他在这个贫瘠的地方播种了一颗绿色的种子,或许这里会成为一片绿洲。 正月十五的元宵,王长胜安排苏岩他们在学校的院子里打火锅,还有山里的人家,颇有摆长桌宴的气势。院子的四处角落安放了四个大铜盆,松柏枝在里面噼里啪啦燃烧着,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在王长胜和大先生的促成下,一些人开始接受苏岩他们的存在,有时候遇见会主动地打招呼。山人那颗淳朴的心好收买的很,固执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根本就不合适。那个大先生让他们到医疗小队这里来看病就真的来了。因为要是不来的话,据说会受到神明的诅咒。(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宴席开始之前,王长胜一脸神秘招呼了几个小孩子出去。然后自己站到宴席的中央,让大家的目光都跟随着她。“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欢迎林老师。” 他们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年轻们随手摘了新绿的叶子吹出淳朴的旋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小孩子们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笑得温柔和煦像早春的暖阳。被一群孩子围着喊着“林老师”脸色微微发红,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不是不好意思了。 ——林兮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宅男漫画家吗?他不在家画他的少女漫画跑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苏岩的心:不要告诉我那个伟大的人是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小男生。我拒绝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