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开骑马定,春霭逗澄岚。
山里清幽,潭水倒影蓝天,远处有座庵寺。温泉水流过,带动柳树的嫩枝,松鼠吃着山茶花。一位隐士走进山里,想要寻求开悟,在日月变幻中领悟出一些道理。他若有所思,伫马思索,春天的白云逗弄着山里清新的水汽和空气。
“不错,得此诗句,记住今年此时。”有人举杯,众人皆应。
赏花上山玩了不少时间,又喝了酒联了诗,一行人都有些累了。严希颜早都安排好了卧房,让众人歇息一个时辰再一同下山。
贺羽安今日也游得尽兴,严希颜指了厢房,小厮给他打了水净了手脸,正要歇下,就听得门外僧人求见。
来僧只是受命传话:“施主,寺外有半山尼僧要求见你。”贺羽安心下已经明了,皱起眉头。
好言谢过传话的寺僧,贺羽安换了干净外袍,让小厮抱上带来的新鲜蔬果,一起走到护过寺外。
此是寺院南门,避开了北门百姓朝圣之处。
果然,来人是贺羽安见过的,半山娘娘庵的女僧。
“小侯爷,”来人看到贺羽安,甚是惊喜:“许久不见,小侯爷越发俊毅了。”
“娘娘说今天说看到小侯爷了,我还不信,原来果是小侯爷。”不等贺羽安说话,来人便絮絮叨叨解释:“小侯爷是来礼佛么?王妃可来了?”
贺羽安取过那包菜蔬,淡然回答:“不曾。今日我与友人来赏花。”
“喔,噢。”那嬷嬷脸上瞬时非常失望,只是看着贺羽安又隐含期望:“小侯爷可要去看望一下娘娘。”
贺羽安避开回答,只把那菜蔬递了过去:“母亲要我带来,是圣上赐下的温泉菜蔬,正好嬷嬷来,就顺道带回去吧。”
那嬷嬷初始还要去接,听了这话,立刻不接了,讪讪道:“小侯爷还是自己送去吧,老妪我年迈体衰,哪里拿得了这些东西。”
又道:“小侯爷也许久没来了,娘娘还为你缝了衣裳,正好一并带回去。”
她说着,怕是贺羽安还要拒绝,赶忙说:“庵里人手少,我离开这么久,娘娘定是急了,老身先回去了。等小侯爷下山,路过庵前,定要来看看娘娘。”
一边说着,那老婆子便急匆匆行礼后跑了。
虽然原本就觉得此法不行,但是真到了必须去时,贺羽安还是烦躁。赏花玩乐的兴致被败得干净,他站在早春寒风中立了半刻,终于还是让小厮给友人传话,他一人先行下山。
怕是所有孩童都烦这种亲戚,说亲近也并不十分亲近,但不亲近碰面时却要做得亲近。贺羽安甚至能在官家面前肆意,唯独在这位嫂嫂面前,时刻得恭敬着来。
只是这人是他救命恩人,在他刚出生时拼死护他,他但凡对她不恭顺,就得有无数长辈耳提面命地讲古。
甚至连年纪大一些的嬷嬷都能说两句当年。
要论贺羽安最不想走动的亲戚,皇嫂李凤娘当居榜首。
匆匆告别了友人,贺羽安只带着小厮从小路走向半山庵。上山时走了许多时辰,不知是熟了路还是不再看景,下山快了许多。
等到了庵前,贺羽安也不进去,只在门口候着。
等了一会,那李凤娘果然出来。她年纪只有三十多岁,因长年茹素,虽生活在深山里,吃喝尚是不愁,看起来年岁倒是要更年轻一些。当年被官家亲自挑选给旧太子,李凤娘姿容自是卓绝。
这也是贺羽安年岁渐长就不愿来的原因之一,并不是他不感念恩人,只是男女大防让他总是排斥。可身边人都认为李凤娘足以做他母亲,是以无人想到让他避讳。
旧太子离世时,这女孩不过十六七岁,自此就是漫漫青灯。贺羽安每每想到,也惜她辛苦。
只是见到她,就又会心生烦躁排斥。
李凤娘出来见他,也不靠近,两人倒相距着七尺距离。
比起那贴身嬷嬷的欣喜,李凤娘倒是淡然许多,只惯例问问日常。
“佛留许久未来了,长高了不少。”寒暄几句后,李凤娘说。
贺羽安把皇嫂问的都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又让小厮递上菜蔬,讲明是官家赏赐,母妃心意。
李凤娘也让嬷嬷去接了去,又让一小姑尼递还了三套外袍,五双鞋子:“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只给你做了这些,你拿去替换吧。”
贺羽安让人把东西接过,又道:“我这些都不缺,皇嫂以后不用麻烦,免得耽误修行。”
李凤娘微笑了下,感慨道:“当年我抱着你时,你还只有半臂长。我做这衣服也不麻烦,年年日日,不做些消遣也难熬。”
贺羽安便不再说话。
李凤娘也看出他想走,便顺了他的意:“就不留你喝茶了,代问姑姑好。”
贺羽安便行了礼,转身上马,带着小厮远去。
只他离开后,李凤娘并未回到庵中,反而看着他们一行背影许久。旁边的嬷嬷说:“小侯爷果是和圣上很像。”
除了外甥像舅舅,当年旧太子也是肖似陛下。
李凤娘许久凝望着贺羽安离去的方向,即使一行人都看不见了,也还望着那边。嬷嬷终忍不住劝道:“娘娘小心春寒,还是回去吧。”李凤娘这才回过神来,被嬷嬷她们扶回了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