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事情就不是谢景一个小小六品官员能知道的。
但是仅仅他所能看见的,就已经足够让他知道现在的局势。
那个说书先生被放出来时据说已经失去意识,即使送去就医也一直昏迷不醒,一时引发小范围的民怨。
当时被牵连的茶楼客人中,竟然还有数位当朝官员的子孙后辈,虽然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但是睿王府派来的人竟然啥也不管就直接把人抓了进去。
当朝有规定,凡是有过案底的人,都是不能考科举的。
这些人被抓了进去,有了案底,再被放出来又有什么用,加上还有睿王一脉的官员为了给睿王收拾烂摊子,拼命想把这些人踩下去。
一时之间,被牵连的官员一方面联合上述,请求宽恕。另一方面也和睿王府一脉结了死仇,下死命去弹劾睿王一脉的官员。
其中就有不少官品低但是有直接上折弹劾的御史。这些人的嘴炮功力岂是一般人可以反驳的。
一时间,睿王一脉被纷纷驳倒,始作俑者的睿王也被强制闭门思过,手上一应职权全部卸下,由其他几位皇子分割殆尽。
原本在翰林院做的好好的赵文思被贬,下放地方。
赵文思离开京城那日,家眷据说在睿王府大门外哭求了一个时辰。
但是整座睿王府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到最后反倒是正门边上的小侧门,出来个婆子,递给那个妇人一个包裹,随后也进去不见了。
确认过能够威胁自己的存在离开京城,谢景也不再关注这件事。
事实上,如果说这件事一开始发生的时候,睿王或者其门下可以理智分析一下,就能够看到谢景这个人在整件事里的作用。
但是偏偏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刚好是九皇子乘势而起,睿王几番被圣上打压,朝堂局势骤然变化的时刻。
在这种时候,睿王府被人如此传播流言,他们也就只能想到是政敌出手。
谢景这样一个小小六品官,压根儿不在睿王的视线范围内。
谢景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再到时间发酵到如今,整件事已经不是睿王想停止就能停下的。
一道道申斥从宫中发出,由掌事太监在睿王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诵读。
睿王是一息之间丢尽了脸面。
树倒猢狲散,睿王一脉走的走,散的散,重新站队的重新站队。
原本煊赫一时的三王竟都在这三年内陆续倒下。
反倒是一直隐在后方的嫡皇子秦瑷站了出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不少官员才意识到,整个朝堂之上,光是有资格上朝递折子的官员中,就有不亚于三分之一是拥护嫡系的,更别说是众多微末小官。
大多儒家士子念着之乎者也,作为天子门生进入仕途,相对应的,他们也拥护正统嫡系的绝对地位。
以前是九皇子还小,年未及冠,也没入朝,他上面几个哥哥眼看着已经各有优势,且拥趸不少。
如今却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眨眼之间,三个皇子都被压下去。
而且隐隐都能看出些圣上的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既然圣上都想让嫡子上位,九皇子目前也看起来聪明伶俐,没啥大问题,其他儒生自然也就顺势站过去。
朝堂开始大清洗。
也是在这个时候,户部,吏部这几个部门开始大动荡。
原本归属睿王一脉的户部左侍郎,吏部尚书被贬。
户部内部也是大动荡。
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等罪名被罗列到这些人头上。
整整三个月,刑场的地面都被血染黑了,整个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宅子一夜之间空出来,有多少女子前一天还是千金小姐,第二天就充作官奴发卖。
而谢景也是在这时,从一个小小户部六品一跃而上,凭借着一份欠债人员名单和一份讨债计划表,成为户部郎中。
此后一年多,谢景都在忙于讨债的路上,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还算和蔼的白面书生,变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讨债阎罗。
甚至连谢景只有一个女儿,也成为了他们口中讨债阎罗的报应。
谢景才不管这些。
一开始他选了秦瑷。
与其说是他选,不如说是各种条件促成他不得不选。
但是选了站队,尤其是选对站队,他才渐渐意识到好处。
也渐渐明白,按照系统说的,原本的那个谢景为什么会愿意忍受外人对他吃软饭的各种评价,愿意帮睿王干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