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陈鹤予的脸色不知不觉冷下三分,声音阴沉:“你名声不要了?”
他板着脸站在原地,“这里是临州,你的同事还在这幢楼里,你就这么跟着一个男人进宾馆房间,真不怕被人看到是吧?好,就算你不怕,我怕你行吗?你今晚不能在这里。”
姜西不管不顾,反问他:“那你还在我同事面前说接我回家?”
他站在门口,门始终未关,姜西上前几步把门关上。
房间瞬间安静,空间狭小,姜西又是主动送上门来,陈鹤予简直觉得此刻的姜西像一只待灾的羔羊。
“你可以向他们解释,我对你只是单方面的骚扰。”陈鹤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可不行,明明是我骚扰你。”
小羔羊现在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板着她的肩膀让她别挡他面前,无语:“你别老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行吗?”
椅子上堆着他的大黑包,他没讲究的过去坐到床尾,半个身子低着,宽大的短袖终于显出了他清瘦的背型轮廓,是真的瘦。姜西今天没有看错,他的心情确实不好,或说差到了极点,此时他双臂有气无力的抵在腿上,微微抬了下下巴,额前的短发盖着眼皮,疏离气的眼却看不出情绪。
没有人知道他在忍什么。
他在忍渴望。
楼下送走了姜西,仿佛手里松了一滩沙,当他迟疑后悔又想要再抓住的时候,那滩沙散得早已没踪没影。
他不知道现在对姜西是什么感情,是从来没碰过女人后的渴望,还是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渴望?如果换个人呢,换个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的人呢?姜西到底是唯一,还是因为现在身边只是有姜西?
陈鹤予实在受不了了,封闭空间里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刑讨,他紧抿着嘴,又将内侧的唇咬出了个口子,一点都不疼,他绝不会像姜西那样嘴里破了个口就疼得嗷嗷叫。
是啊,他是个对小伤小痛统统免疫麻木的废人,可姜西不一样——从二人在码头相撞开始,是她送他到医院,又在他昏迷时连陪三夜,那时他们是什么关系?她连他的名字都无从得知!再到为他抱不平去警局找那个混子,又去修车店找那个像条小蛇一样攀过他手臂的女人——
这么好一个姑娘,她痛了就该获得安慰,她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她天生就值得所有偏爱,而他自己连将来走到哪一步都说不准,他凭什么有“渴望”?!
顷刻崩塌了,仅存的信念。陈鹤予再也受不了,冷目灼灼的睨着一旁的姜西,语气懒散,问她:“你换个男人不香吗?”
姜西想也不想说:“不香,谁也没你香。”
他索性不看她了,冷淡的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说说吧,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打消念头,只要我能办到。”
“哦?”姜西忽然得逞一笑,碎步跑到他面前,又是昨晚的姿势,他坐着,她蹲着。这次有了经验,她聪明的用手抵住他的膝盖,蹲得稳稳当当。
一人垂眼,一人抬眼,她布满碎星的双眸仍旧明亮:“真的吗,我提什么都可以吗?”
大约猜到了她笑容背后的念头,陈鹤予嘴角一抽:“出卖肉|体的事情我不干。”
“亲一下也不干啊?”
“不干。”
“亲一下,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这样也不干?”她一副好商好量的表情。
“不干!你觉得我喜欢这样干?”他把最后一个字念得很重。
“到底是真的不想干,还是嘴上说说不想干?”姜西的声音突然柔下三分,好笑的问:“哥哥,要不要试试看?”
没等陈鹤予说什么,她忽然利落起身,陈鹤予下意识往后一仰,姜西趁机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肩侧,到底是低估她的执行力,毫无预兆的一推让他彻底仰躺在床上,他警觉的起身,姜西已经跪了上来。
先是在身侧,可是躺着的人不乖,姜西心一横,脸一热,直接跨坐在他腰腹间。
陈鹤予直接愣住,下意识骂了句脏,他咬着牙,耳根早已泛红,狠狠的看着她,“你疯了吗?给我下去!”
姜西不听,身子已然低了下去,她特有的嗓音低在他耳边宛若莺歌软语:“那到底是真的想我下去呢,还是嘴上说说想我下去?哥哥嘴上能不能有句真话,还是一定要喝点酒才行?要喝酒的话也可以,我马上去买,但买回来你一定要马上喝,这样才能说真话。”
她甜甜的在他耳边笑了声,又说,“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睡着以后一直喊我名字啊?知道我被你吵得都没睡好么?就这样‘姜西’‘姜西’托长音叫个没完,要不是看你睡得熟,我昨晚就过来亲你了。陈鹤予,还说不喜欢我?”
他认命闭上了眼,但咬着牙仍旧执着的说:“我不喜欢。”
“好,口是心非的哥哥。”姜西像哄孩子哄着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说不定明天就喜欢了呢。”
说完,她爽快的直起了身,软软的细腰一挪,正打算逗逗他。
然后,愣住了。
两个人的身体均是在同一时间僵住。
陈鹤予闭了会儿眼,缓了口气,语气淡然很多,“可以下去了?”
姜西这才后知后觉害羞起来,脸颊滚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你……这我……”
姜西不敢再去看身下男人的脸,视线随便一扫,一眼扫到了枕头边的灯具遥控器。
她慌乱的从陈鹤予身上下来,没到地上,而是伸直手臂一把勾到了遥控器,嗒嗒嗒在上面一通狂按,狭小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灭遍,还是不安心,她直接觉得没脸见人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
很久都没有声音。
姜西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露出耳朵听,简直是错觉,这样沉静的空间,她居然没听到陈鹤予任何一点动静。
悄悄的,姜西把脸从被子里移了出来,黑暗中眨了会儿眼,手朝着方才陈鹤予的方位摸过去——
蓦地,她的手腕被男人极大的力气牢牢握住,几近折断,姜西疼到惊呼,忍不住大叫出声,再是感觉到他另一只手颤得极为厉害,柔软的被面被他一点一点摸过来,他终于摸到了遥控器。
满室灯亮,陈鹤予整张脸已经涨到血红,姜西看到了他脸上崩溃隐忍的痕迹,下一秒,再忍不住,胸腔暗涌如海啸,陈鹤予疯了似的朝卫生间狂奔而去。
姜西整个人愣坐在床上,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只是她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浑身剧烈颤抖,匐在马桶边声绝望的嘶力竭的呕吐,痛苦的声音一声一声,一阵一阵,重到她心颤。她还能看见他扣在一旁洗手台上绷紧的手,指节通白,是拼命的扣住,仿佛只要松了手,他整个人便无法得以支撑。
陈鹤予吐了很久很久。
再回头,那双本来满存疏离气的眼已经变成泛满血丝的赤目。
他麻木的站起来,脚步不稳,勉强扶住一旁的门框撑住,抬眼,那双赤目冰冷的朝床上愣坐的女人看去。
除了怔怔,陈鹤予清晰可见她脸上分明还有一丝惊恐和犹豫。
仅存的那点点坚持的力量轰然崩塌,陈鹤予木在原地缓了半天,俨然无生气的抹掉嘴角的秽渍,忍不住摇头,声音完全嘶哑:“喜欢我?”
他冷笑了声,一字一句满是消沉:“看到了吗?我就是个滚进地狱里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