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

听见声音，蔚颜的大脑卡机了几秒。

她倏地一下从床上直坐起身，握着手机不可思议地重新看了眼联系人姓名，屏幕上大号的白色字体写着阮钧两个字——她压根就没看错。

可是，听声音……

怎么是程满在说话？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种猜想：

也许是程满认出了她，也许是程满才是借东西的本人，只不过用了阮钧的手机来联系她……兜兜转转地想到最后，所有猜想的场景，得出的结论都相差无几——

比起程满为什么会拿阮钧手机打语音给她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和她通话的对面，是程满本人。

蔚颜有些紧张地捏了一下手机壳边缘，正想着自己该如何作答，程满似乎以为刚刚信号卡顿，她没听见他说的话，便主动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好，有听见吗？我是阮钧的朋友。”

有些清冷的声线重新在耳畔响起，像是块混杂着薄荷糖的冰，麻麻酥酥地在她的耳畔延展开。

即使对方看不见，蔚颜也下意识地对着空气点点头，扒拉了下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嘴角稍稍弯起，软声应道：“我听见啦，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

程满讲述的内容，几乎就是昨晚蔚颜在电梯里听见的语音续集。

阮钧他们原本说好在房间里吃外卖，结果最后被一个当地美食博主发出来的探店美食视频所诱惑，全员出动，去了距离酒店路程一个小时的餐厅。单程一个小时，来回路上的时间就得花两个小时。

等到他们吃完饭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太晚打扰你，可能会不方便。”

他似乎还蛮多为别人考虑的。

蔚颜有些分心地想着，顺着程满的话，“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我们临时得知今早还有别的行程安排，中午不能赶回来。你那边，方不方便我现在过去一趟？”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程满很快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把充电器放在酒店前台，等你有空再下来拿。”

蔚颜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原本阮钧说好，用完昨晚就给她送上来。结果因为吃饭给耽搁了。

酒店退房一般是中午十二点之前。

他们在接到临时行程安排后，得知中午无法赶回来，便赶在早上临近出发的时间点，急匆匆地给她打了这通电话——因为阮钧没见过蔚颜，很可能以为她中午就退房走人了，并不知道晚上她也会去那个见面会，且就是冲着某人来的。

一来二去，由于信息的不对等，程满也并不知道借了阮钧充电器的，就是她。

思考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但蔚颜的动作却先行大脑一步，给出了反应。

她掀开被子，踩上拖鞋，手忙脚乱地赶到卫生间洗漱。

挤牙膏的同时，蔚颜歪着脑袋，抬高一边肩膀夹着手机，强装淡定地说了句：“我现在很方便。”

“嗯，我马上到。”

“好。”

她弯起唇，咬着牙刷笑了下，“那就麻烦你了。”

-

挂断电话。

这绝对是蔚颜所经历过的，最混乱的一个早晨。

她先是发现自己左右脚拖鞋完全穿反，牙刷塞进嘴里感觉味道不太对，又重新翻出包装，仔细看了一眼，最后发现是她自己没看清标签，挤成了洗面奶。

这些还不算什么。

当她刚好化完五分钟速成的妆容时，门铃声刚好响起。

此时此刻，她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

蔚颜看了眼镜子。

镜中的少女穿着件睡衣，米色的底纹上面印满了棕色的小熊花纹，领口与袖口处的蕾丝花边与蝴蝶结衬得她像个幼稚园小朋友……

蔚颜盯着自己身上的小熊睡衣看了十秒，开始在心底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带这么幼稚的这一件来。

门铃声还响着。

万一让程满等太久，他会不会以为房间里没有人，提前走掉？

这会再找衣服换，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算了——

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她心底崩溃，却又强装镇定的安慰了自己一番。时间紧迫，蔚颜只得抓了抓头发，随手抓了件外套在小熊睡衣的外面套上，一路小跑着走向房间入口，手指按上门把手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

拉开门。

在视线适应门外光线，看清门外的布景与地面上铺得整洁的红毯后，蔚颜愣了一下。

外面竟然空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

“……”

这人不会真的觉得等得时间有点久，没人来开门，干脆转身走掉了吧。

她低头看了眼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手机。

上面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

和阮钧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通语音电话。

照理说，程满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才对。

蔚颜手扒着门框，脑袋探出房间外，朝周围张望了两眼。长廊空空荡荡，两边挂着笔画与烛台造型复古风的装饰灯——哪里像是有人经过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酒店的拖鞋，又看了看松松垮垮的睡衣套装，提起上衣扒拉了两下，塞进了睡裤里。

莫名的失落情绪翻涌。

蔚颜抿了下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重新拧上门把手，向外推去。

下一秒，有一只手抵住门框边缘。

她抬头，透过这条狭窄的缝隙，看见程满站在外侧，身影被周围的暖光打上好看的阴影，他几乎在瞬间夺回了关于开门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在发觉蔚颜松开手的那一刻，程满没再用力，微微喘了口气，出声道：“抱歉，我刚刚去走廊侧边接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