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水烫不烫?”
巷子的尽头是个死胡同,和胡同连着一面墙的,就是小乞丐和家里奶奶的房子。
万般都是不好,只有一点还值得欣慰,同这条街别的的人家相比,房子虽然小,他们的到底是自己的,不用交租。
只是他们家没有水井,要去外面公用的打。
有时候遇到打井的主人,心情不好了,要收两毛。
小乞丐家也姓白,但和隔壁屋子的白姓姐弟不是一个白。
白小四整日偷鸡摸狗,欺善怕恶。
拿着姐姐买·身钱,要花要用,还要言语上糟践他姐姐。
白小四从院儿里出来,见了白琼给他奶奶洗头。
嘿嘿笑了两声,还没等他开口。
白琼就跳起来,一脚把大门踢上了。
白小四又呸了一口,骂骂咧咧:“老不死的你也稀罕?!没见过女人?他·妈的!”
其实白小四也只比白琼大上一两岁。
但白小四开口粗俗,不堪入耳。
白琼不理会他。
一双粗糙的手在他奶奶全白的头上梳理。
老人家今天吃了孙子带回来的药。
院子里还炖着炉子——是白琼到处用零钱买来,积了好久,只有这一副。
老人家年纪大了,出气也带着喘。
眼睛昏花。
耳朵也背。
白琼问她,她半天才回:“嗯?什么当不当?”
她伸手去抓孙子的手,脑袋抬了一点起来。
白琼的一双手已经不像是年轻人的手了。
粗糙干裂。
他这几天到处做粗活——城里不要他做工,他就帮邻近的农户干短工。
半天半天的干。
活他一点没比别人少。
工钱虽然少,但是总比一点没有的好。
要不是前日他领的饼子被那些混子糟蹋了。
他抽了一部分钱买米菜。
奶奶的药钱就够了。
钱不够了,他又挨了打,上了街,还是位小姐给的钱补够了……
可是他却当着人的面把碗都摔了。
活像人作践了他祖宗。
有时候人就是做的事就是奇怪。
作践他的人,他还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伺候着。
真正对他施以援手的,他反而还火气冲天,誓死为敌。
老人家捉住了孙子的手,想要看着他的脸说话。
可是看不清了,摩挲着孙子的手,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手粗糙呢,还是孙子的手粗糙。
“琼儿?你不要再变卖你娘的东西了,奶奶治不好了……摸家里的东西都被你搬空了,这样,奶奶死了,你拿什么生活呀孩子?奶奶死了……你就把奶奶用席子一卷……”
白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打断了老人家的话:“奶奶!你……”
他轻声道:“你把头埋低些,水溅到你领子上了。”
老人家松了手,沾了皂角壳子,把驼下去的背,又埋一点下去。
神色是木木的。
巷子里,汉蔷带着李明洛走了一段路。
李明洛觉得奇怪,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学校的路。就是绕也没有绕到这里来的。
倒是京师里贫困一点的女学生,可能在这里租住一间住的房子。
他们学校的学生,家底大多要丰实一些,也不会找来这儿。
李明洛也不傻,问汉蔷:“汉蔷妹妹,你是要找什么?是找东西,还是找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汉蔷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在李明洛看来真是温柔极了。
何况汉蔷本身也是一个长相斯文秀气的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我记不得了,二哥,你等急了,我们就回去吧。”
李明洛一听,哪里还会嫌弃和汉蔷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光。
忙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着急。我的意思是,你要找个什么,你告诉我……”
汉蔷摆了摆手,转了个身:“没事,找不到了,二哥,我们回去吧。”
李明洛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两个人转弯的时候。
被人冲了出来。
李明洛跟在后边,倒是没事,汉蔷被人一扑,整个人都像后倒去。
李明洛听她嘶的一声。
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李明洛没扶住汉蔷,心里那个疼,就要训斥对面的人。
哪知对面的人先倒地吆喝着起来。
两个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李明洛看被撞翻在地的人是个小孩样子,想骂也骂不了了。
汉蔷看了看自己的手。
地面上全是石板。中间短层,有些刀人。
小肘连着手掌,都磨破了皮,深的地方翻出血来。
巷子里四通八达,除了出口前些年被封了出不去,其他的道被居民改得乱七八糟。
你家的厕所通着我家的卧室都是有的。
白小四早盯上了他们两个,这一撞是铆足了劲。
李明洛忍不住吼他两句:“你这小孩!你是在干什么!没见着人么?”
他只有十四岁,长得不高也瘦,在高大的李明洛面前真算是“小孩”。
汉蔷忙拉住他:“算了。”
想扶白小四起来。
李明洛赶紧隔开她的手,想一把把这小孩拉起来。
人才碰到白小四的手。
白小四就疼得挣扎起来,非说自己的肩胛骨错位了。
李明洛皱了皱眉,汉蔷掏出手帕把手臂上的血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