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华带了小女儿要的花根。
从花鸟市场回来,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
钟正华带着她在最近的诊所包扎了脸。
她的半张脸都被打伤了,有的地方已经积了血,变成了紫色。
钟正华看她不说话,以为是个哑巴。
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
他牵着小姑娘回家。
小女儿已经在家里等了很久了。
钟夫人听了他的脚步,就在厨房里生气:“让你买个花儿,你能买一年!”
小女儿从楼上下来,很高兴:“爸爸!买到了么?”
小姑娘很活泼,一下就蹦到了钟正华身上,钟正华松了小女孩去抱自己的女儿。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在客厅里看书的钟文宸见了,问钟正华:“爸爸,这是谁?”
钟正华喔了一声,赶紧把女儿放到了地上。
“这是……”
小姑娘比自己的女儿要矮半个头,身上的衣服都臭了,认不出原来是什么色儿。
听到有人问她,就害怕,要躲到钟正华身后。
这时钟夫人从厨房里出来。
拿着刀。
“有谁来了?”
“她是谁?”女儿问。
自从搬来英国,钟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本国小孩了,还这么破。
钟正华道:“夫人,我在别人手上买来的小孩,不知道是谁拐来的,好像不会说话——你给她收拾收拾吧先。”
钟夫人神色有点怪,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
嘴上小声道:“哪儿去买来的,咱们那边的孩子?可别是你的风流债……”
但是还是伸手去牵那个孩子。
小姑娘不愿意跟钟夫人走,一直咿咿呀呀的叫,急得很,要用手抱着脑袋。
钟夫人觉得奇怪,看了看,又跑回厨房放了刀。
钟正华也蹲下来小声宽慰。
“别害怕别害怕。我们不会打你,也不会伤着你的。”
钟文宸和汉蔷都好奇的过来围着这小姑娘。
汉蔷还握了握她的手,并不嫌弃她身上脏得都臭了。
学着她的爸爸:“别怕别怕,小妹妹,我们都是好人,不会打人的。”
钟正华点了点头。
这天钟文宸穿着栗色的高领毛衣,看着毛绒绒的。
钟正华指着他对小姑娘说:“你看这个像毛球一样的哥哥。他是叔叔的儿子,这个姐姐,是叔叔的女儿,他们都是好孩子,不会欺负你的。”
钟文宸就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
长相像个姑娘,眼睛像弯月牙。
他站在原地虽然没说话,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小姑娘。
钟夫人出来,看她们哄好了孩子,才带了去楼上洗漱。
小姑娘收拾干净了,长相很可爱,可是总是爱佝着身子蜷缩在地上。
钟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只有钟文宸坚持和他说话。
钟正华在院子口埋了女儿喜欢的蔷薇花。
落根儿生了芽出来。
钟汉蔷每天都要去看上一遭。
有什么变化就扯着嗓子喊她哥哥和小白。
小白就是新来的小姑娘。
妈妈带她检查,说她是受了惊吓,在外面太久没说话,暂时失声。
还是有一天哥哥递给小白牛奶。
自说自话:“小妹妹,你以前是叫什么名字呢?”
哥哥没有料到小白会答。
小白很磕巴的回:“……呜,白……白。”
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兔子。
钟文宸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就挨着她坐下。
看她小口小口的喝牛奶。
又一天,钟汉蔷在楼下喊:“小白!哥哥,快来。”
她的蔷薇早就爬上了钟正华搭的架子,爬上了墙,开始落花了。
花是带着粉的粉朵,却开出了一朵白花。
像雪似的,干净又漂亮。
汉蔷记得蔷薇里有一种花朵就是白花。
她对小白说:“小白,你看这白朵,漂不漂亮?”
小白点点头。
汉蔷很高兴,说:“这是蔷薇,我能给你取个名字么?”
小白也点点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我是蔷薇,你也要是蔷薇,木香也是蔷薇,还是白朵儿,你能叫木香么?小白?这样,咱们就是一样的花了,美美的!”
……
“木香,在画什么?”
“蔷薇。”
“粉朵儿的?”
“对。”
……
姆妈来喊汉蔷起床。
门口就停着车,李明洛焉了吧唧的站在车门口。
汉蔷今天也要去学校了。
北平里收女学生的学校现在已经多了。
从前最有名的是京师女子学校。
但是李先生是想要把囷生和汉蔷一同送去读书的,可以互相照应。
年龄也相仿。
玉华玲很不赞同姑娘同男子混在一同读书。
她觉得李先生脑子有病,囷生传话和汉蔷说话说不得,汉蔷出门了和男人多接触也不行,怎么送去读书去男男女女一堆混的地方就去得?
可她不敢表意见。
李先生才发了气。
能想起让司机把两个孩子一起送去学校看看就已经不错了。
还有一个孩子。
大孩子。
李明洛不情不愿的被玉华玲叫起来,一大早就嘱咐他安分,帮他爹打感情牌。
“你爸爸打你,打就打了,俗话说的是,老·子再不对,也是三分理,你原谅了他,不和自家人计较。你哥护着你,也被打了好几下,都是重重的,你受了,以后改了,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玉华玲从小是疼李明洛的。
李明洛纵然委屈得很,要掉眼泪。还是听玉华玲的话。
想起他平日里没少顶撞他哥,关键时候他哥护着他,也觉得后悔。
主动问:“我哥——我哥他,没事吧?”
玉华玲听他肯说话了,甩了甩帕子笑道:“没事儿了没事儿,昨天晚上不是送冰块给你敷伤?给你大哥也备着呢,只是他昨天累了一天,还在睡,你好好去读书,不懂就多问,不要挂念。”
李明洛点了点头,看汉蔷从屋子里出来,就觉得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