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英婷累了一下午。
请了郎中给捡来的陌生男人看病。
又组织着新来的几个孩子认路认人。
夜里是在福利院的小床上临时眯了一会儿。
早上六点就起来赶着去城里的学校。
北平的陆家在城里办女儿的宴会。
万英婷一进城,相熟的大娘就和她招呼。
万英婷看她行色匆匆:“赶着去哪儿呢大妈?”
大妈把一根旧布做的袋子揣进胸口里。脚上生风似的走了。
“陆司令的太太在前面发馒头呢,我去领两个沾沾陆小姐的喜气。”
万英婷没听明白。
听了三四个人的话。
才知道是北平里的陆司令陆家,陆司令的女儿今天过成人礼,在北平大举过宴,发寿星馒头。
寿星馒头是做成了桃子的相,里面包了红白糖的——在穷苦人家里算是金贵的东西。
万英婷也想着去领一些,带去给福利院的孩子。
她跟着人群走,想去看看地方。
又要赶着上班。
若是去了学校来还有,她就多拿几个带回去。
她想着。
汉蔷跟着坐李先生的车,和玉华玲一起从车上下来。
早上一起来李开岩就不在家里。
李先生说,李开岩和陆晚晚是男女朋友,合该早到早去。
李开岩就自己开了一辆车去了。
李明洛是被派去别院接他奶奶——李先生的妈,李老太太。
李先生始终琢磨着,觉得今天陆司令要和他们家结亲了,把家里的人都收拾了干净接来。
汉蔷也拾叨得漂漂亮亮的,身上穿的是昨天才赶出来的新衣裳。
人群里大妈对万英婷说。
“这就是陆司令的亲家公了——瞧瞧这打扮模样,胖,一家人都胖,有钱。”
万英婷只是笑笑。
她现在听不得钱字。
她正是穷的时候,有时候见了人有钱,她也眼热难受。
她也不觉得这“陆司令的亲家公”一家人胖。
夫人小姐都苗条。
尤其是其间的那位小姐:纤细的很。
头发绑成了辫子簪了珍珠的头饰,像个西世纪里的什么公主。
这样的首饰和打扮,她一辈子可能也挣不来。
万英婷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这人就不能比较,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关键还得会想。
正当她准备离开。
人群里有人挽住了她的手。
喊她:“万老师!没上班呐?”
万英婷扭头去看。
是住在北平旧人巷的一个女子。
住的地方不好,徬着勾栏瓦舍,就跟着走捷径做不好的营生。
但是她人又是心好,赚钱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家里最小的弟弟读书。
万英婷也心疼她,送了她弟弟不少书和笔。
一来二去两个人熟络起来。
万英婷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公主似的小姐。
说:“就去了,就是要去上班了。”
那女子也伸头去看:“今天这个日子真是热闹。”
她是带着轻松的笑去看的。
然而看了在人群中的汉蔷。
白裙曳地,珠饰点身。
有那么一瞬间看走了眼,出了神。
万英婷以为千絮也是受了那小姐的震撼。
千絮就是这女子的“艺名儿”。
笑道:“可是生的好看吧?千絮姑娘,我赶着去学校,就先走了。”
汉蔷已经跟着玉华玲进去了。
千絮才收了目光,心里埋怨自己是疯了,跟着人群走开了。
李开岩早在厅子里待得烦了。
他陪着陆晚晚,陆晚晚当然高兴。
可是见了李先生三人一进来。
李开岩就把人晾在了身后。
陆晚晚的生日宴许多东西是自己筹划的。
她才问李开岩自己今天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李开岩就无视了她去接李先生三人。
李先生看出陆晚晚神色不虞。
对李开岩道:“你还来接我们做什么?你陪着晚晚……”
“没关系,伯父。我喜欢开岩他孝顺。”李先生还没有说完,陆晚晚就跟了上来。
挽着李开岩。
李开岩看了一眼,没有甩开她。
但是也并没有多高兴。
汉蔷跟着玉华玲,巴不得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无奈李开岩却故意似的。
不咸不淡也不笑的诚恳说了句:“汉蔷今天挺好看的。”
陆晚晚当即就变了脸色。
说不出的尴尬和嫉妒藏都藏不住。
李先生有心责备一下李开岩,但陆司令带着夫人从旁边过来了。
李先生只好瞪了一眼李开岩,绕过了他们去给主人招呼。
陆晚晚和李开岩在原地。
汉蔷看了他们一眼。
李开岩把手抽出来。
看汉蔷要跟着玉华玲走:“你跟着爸他们做什么?你来。”
陆晚晚被李开岩丢开。
李开岩回过头对她说:“陆小姐,陪了你一大早,我妹妹来了,我带她去院子里同人说说话。”
陆晚晚皱了皱眉,多少人在往这边看着。
陆司令也扫了他们一眼。
但李开岩不为所动。
陆晚晚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开岩,你也不愿意陪我么?”
“陆小姐想要人陪,队伍能从这儿,一直排到码头,我就不凑热闹了。”
“哥——”汉蔷扯了扯李开岩的袖子。
一次两次没什么,在今天招惹陆晚晚,往后陆晚晚可得恨死她。
李开岩料到她要说什么,用手圈住了她的肩,掐了她一下。
“你生辰快乐,我们就过去了。”
陆司令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也没有管这个在原地伤心的女儿。
虽然很快就有人和陆晚晚说上了话。
一从大厅出来,院子里全是小辈儿,在一起插花说话。
李开岩松开了汉蔷。
“你掐我。”
汉蔷声音小小的,像是个埋怨,也像个调侃。
李开岩懒得去猜她们小姑娘心里想个什么。
就站在门口点了根烟。
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要掐回来么?”
他看了一眼院子,全是小姑娘,和着几个夫人太太的小儿子。
对汉蔷道:“你就在这儿玩儿吧,我出去一下。”
汉蔷看李开岩从侧开的小门不知道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