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问起张居正:“老师,朕也知道,眼下大明部分地区已经开始丈量土地,从新造黄册。不知道成效几何?”
张居正再次温润了嗓子后说道:“回陛下,福建目前试点非常成功,丈量的土地较丈量钱多三百五万亩。”
说着张居正倍感欣慰。
这些年,因为京察,因为一条鞭法,反对的人太多了。
冯保跟自己说,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外官递进来的折子,内容五花八门,核心就一个,反对他张居正,反对京察,反对一条鞭。
这些人恨自己入骨,千方百计想办法要整死自己。
不过好在有皇上有皇太后。
想着张居正便跪下:“所以福建之成就今日成效,全依赖太后,皇上,臣无以为报,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彩凤赶忙站起来走过去伸出手准备扶起张居正。
旋即想起自己还是个女人,正所谓男女有别,于是她吩咐道:“皇上,快扶张先生起来。”
朱翊钧双手托住张居正的胳膊,用力的往上举。
张居正沉了一下,还是看在朱翊钧年幼体弱的情况下,站起身来。
“先生不必如此。能得先生是钧儿的福气,更是大明的福气。咱还得谢谢先生呢!”
殷正茂羡慕的望着张居正,为人臣,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此。
叔大当我辈楷模,受万人敬仰。
朱翊钧心中多少有些嫉妒,他不由得伤感,看着自己弱小的身躯,何时才能独立自主。
此处应该封赏。
没等自己发话,李彩凤说道:“赏银一百两,锦缎一批。”
张居正谢恩后,算是皆大欢喜。
本该结束此次会谈,但是朱翊钧本子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
他只是想让事情变成本该有的样子。
“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钧受教了。”
看到朱翊钧致诚的态度,张居正感动不已。
皇上依旧是皇上,只因为年龄小,心中涌发出些许的冲动。
皇上今年十四岁了,也该到了叛逆期。
“先生,朕听了你的一条鞭法,朕也知道一条鞭法就是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同时将部分丁役负担摊入田亩,百姓所交米麦或者其他的折色全部这算银两,那么朕就想知道,百姓所交之物应该如何作价?”
张居正显然有些不太明白朱翊钧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认真的思考着。
朱翊钧哪里还能看不明白。
于是朱翊钧便解释道:“先生,就好比朕去买米,张家的卖三文,李家的卖四文,而赵家卖五文,如果三家的米成色一样,你猜朕想买哪家?”
张居正正色的看着朱翊钧,一副我不是傻子的表情。
殷正茂却学会了抢答,他沉默了半天,也该刷下存在感于是说道:“回皇上肯定选三文的了。”
李彩凤饶有兴趣的听着,她也不明白皇上到底想说什么,不过她知道皇上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那么,我货比三家之后,选择了买最便宜的那个。既然百姓要将自己手中的粮食卖了换钱交税,如果换成朕肯定是卖的越贵越好。那么如何保证我卖的贵呢?”
这才是朱翊钧想要说的重点。
诚然,一条鞭确实有效的解决了赋与税的问题,也方便了百姓。至少以前赋是赋,税是税。
现在好了,赋折成了税的一部分,政府再有什么大型工程可以花钱雇人来干了,不用像以前似的,每家每户的抽人。
那么如此利国利民的事真的就能落实到百姓的身上么?
其实不然,商品的定价权并非百姓说的算,也不是市场说的算,那么谁说的算呢?
自然是谁收税谁说的算,这个时候怎么保证百姓的利益不受侵害,怎么能杜绝腐败将成为一条鞭成功的关键。
而这些恐怕是张居正并未遇见的。
朱翊钧话说的足够透彻,在场的三人要还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傻子。
不同于张居正的震惊,殷正茂的错愕,李彩凤惊喜万分。
今日皇上的话比说一万句爱民如子都要有用。
从今日开始后,再也不能将皇上当成小孩子,这不止是张居正心里的想法,同样在李彩凤,殷正茂二人的心里滋生!